春末夏初,荇儿再一次来到安平城,一晃四年的光阴流逝,犹记当时懵懂的心情,安平寿宴,自此情种深埋。
安平城仍然繁华如昔,仿佛那场埋骨千里的寒灾,无数惊天动地的战争都与它无关。安平一派物阜民安,比之帝都那不可磨灭的肃杀之气,多了祥和安乐。
见惯了闵水一带的萧索和苦难,荇儿此时便恍若隔世。
或许他,真的是能倾天下那一个人,最终推下那凶残暴君,重建盛世王朝。
日月盟残部入沧州,并没有大张旗鼓,对外只宣称是民间义军来投,终究是怕因收了叛军,惊动了朝廷。
陈子骞亦为四人设下了洗尘之宴,宴会之上,席重光等人终于得见这位掌沧州实权之人。只见陈子骞虽不若袁明山之豪气云干,然而举止之间气度非凡,更有几分天家气派,他又态度亲和有加,言辞中见识不凡,三人便对这位未来将要追随的主子十分臣服,一时高兴便都喝的尽兴。
直到席重光醉醺醺的回到住宿之处,他才突然想起来:“雷鸣音不是识得陈都统?为何席间却甚少说话。”随后醉意袭来,便昏昏沉沉睡去了。
而此时,“雷鸣音”正立于陈子骞的书房,夜凉如水,却冷不过沉默,两人凝目对视,许久不语。
直到更香燃了一只,陈子骞才缓缓开口。
“荇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又是一年时光,荇儿不由恍然,陈子骞变的更加成熟稳重,操持军务政事,磨出了他身上的锐气。他笑时便可如沐春风,冷时便可肃杀全场,怪不得查干连连抱怨他的冷脸能杀人。
想到这里,荇儿居然不由的笑了一笑。
即使她覆了假面,陈子骞还是呆了。
有多久,没见过荇儿笑了。
陈子骞还记得康水初识她的俏皮,花瓦恋情相悦时的羞涩,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人心,让人联想到世间一切的美好。
而这份至美的笑容,最终被他亲手毁了。
陈子骞心中微微动情:“得知广华城破。日月盟大势已去,我便日日做梦。”陈子骞停了停:“我梦见我们在雾灵山中,那场激战。你为救他人掉下石柱,却再也没有上来,之后便从梦中惊醒,再不能寐。”陈子骞的嗓音微有一丝颤抖,仿佛又回想起了梦境。那份失去她时的绝望之情。
荇儿心中涌上一丝感动,耳边回响起他曾经的句句誓言,她低垂了眼眸,轻声问道:“真的不是你派柳言真夺我父亲的兵书?”
陈子骞摇了摇头:“荇儿,自花瓦那一夜我将全部隐秘坦诚相告,我便再也没有欺瞒过你一句。这世上,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便是你。可是。却是我一直在不停的伤你。”
荇儿闻言摇首道:“这都是天定之命,你无须自责。”
陈子骞苦笑不语。
“那,柳言真。。。”许久,荇儿探声问道。
“我早就怀疑柳言真与郭怀祯串通,只是。”陈子骞的言语中带了一丝伤感。“他曾是我儿时挚友,与我一同长大。我始终下不了手。”陈子骞的语气又复转了坚定,“如今他屡次出卖我方机密,与郭怀祯联手想要控制与我,我便再不能容他。”
荇儿看着他几乎如常的面色,却突然读懂了藏在其中的伤怀,昔日以为他是无情之人,却是因为读不懂他的隐藏。
如今的荇儿历经世事,卷入天下纷争之中,在阴谋战乱中踏着万人尸骸一路走过来,她不是昔日纯真的少女,人心底的那一丝情绪,已然能够洞察。
被认定的朋友背叛,陈子骞的心中,一定很痛。
一时间,荇儿想到那背负在陈子骞身上沉重的命运,注定他这一生,没有朋友亲情,彼此间只有相互利用,荇儿的心中便涌起了一阵怜惜。
疯狂去爱一次么?
荇儿心中响起红叶的言语,既然你的命运,让你不能自由去爱,那么我呢?
荇儿心绪澎湃,上前一步,牵住了陈子骞的右手,柔声问道:“你很难过吗?”
陈子骞惊异的抬起眼来,黝黑的双瞳中,瞬间掀起的狂风暴雨,面上浮现了一丝狂喜之色。
“荇儿。。。”
“笃笃笃。”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荇儿被敲门声惊到,急忙往回抽手,却被陈子骞一把牢牢抓住。
只听陈子骞稳了声音问道:“何人何事?”
“陈都统,郑姨太晚间送了醒酒汤来,让我嘱咐您别忘了用。”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郑姨太,郑三小姐郑雨桐。
荇儿心中仿佛被人用利刀划过。
她瞬间抽回了手,陈子骞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然而没有再继续坚持。
呵,荇儿心中楚痛,这便是老天给我的指示嘛?
我们终究是有情无缘。
“知道了,你退下吧。”陈子骞的声音寒冷,辨不出喜悲。
直到门外的人远去,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
“荇儿,你会留下来吗?”
声音中,却听不到任何期望。
“会。”荇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又迅速筑起了防御:“此番日月盟覆灭,残部幸得陈都统收编,荇儿心中感激,自会尽力助陈都统成事。”荇儿又恨声道:“只要能把那个残忍无道的狗皇帝从那九五之尊的座位上推下来,荇儿万死不辞。”
原谅我,我还是没有这么勇敢,和另一个女人一起伴在你的身旁,老天给的指示,便是告诉我,从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