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悠悠而行,在宫苑肃杀的宁静中,元希只听得见车辙辗过青石路板的声音。一夜的忐忑在此时化作抑都抑不住的紧张,手心早渗出一汪香汗,身子也在不听使唤的轻颤。
辇车停下,元希轻咬了朱唇,在女官伸手抛帘之际,她深吸了一口气,下辇时,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化作了笑,她用笑释放心中所有的挣扎。
阳光下的青石板白得耀眼,刺得元希眼睛有一丝痛,她盈盈而走,抬眼间看到石阶上被众臣簇拥的男人,于是她的笑意更甚,如不是这个男人,此时高高在上的应该是她的父亲,如不是这个男人,她不会因为身份低微而遭律祥抛弃。就在此刻,元希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变作了抱负,催着她抛下所有负担,挺了身子往前走。
众臣注目着皇上,先前在朝上他还把这件事当作可有可无,宗爱刚提他就说知道,连下朝之后召见重臣的事都安排好了,可见只是想看一眼说一句就走。但现在看魏皇的的神情,完全陷入了这少女美丽身姿之中去。
首先映入拓跋焘眼帘的,是元希的年轻,含苞待放的纤秀水润,自三年前大病一场之后,拓跋焘就开始感叹生命的易逝,于是十分喜爱寻找透着生命新生气息的东西,他喜欢春天鲜嫩的树芽,喜欢含苞带放的娇蕊,而今天,他才发原来纤秀柔丽的少女,也会令他感受这种气息,让他晃如回到到了年少时,心里生出了波涛般的悸动。
元希踏上威严的石阶,当她看清阶上男人面目时,却发现他在皱眉。不安同时席卷元希和阶下的北燕使臣们,数十天以来他们拼了命的往这里赶。难道终不能讨得魏皇一丝欢心?
拓跋焘浓墨般的眸里划过一缕惊叹,转而将闪电一般的目光扫向宗爱,他就知道宗狐狸无原无顾不会停住势如破竹的战势,陪北燕胡闹这一遭的。对,眼前的女子就是十六七岁时的宇文盛希,像得几乎令人无法相信,拓跋焘回眼再看她,想避却又无法移开目光,这种不期的邂逅,令他有种难抑的惊慌。突然看到少女对着他绽出了笑,心竟然蹦蹦而跳,他的心。竟为了这个女子怦然而跳,脸上也涌起一股热流。
少女来到他身边,凝神驻足,熟悉而又陌生的美眸里全都是他,扯着他的目光深深陷了进去。
元希的心颤了。之前在她心中所有关于他的想像,现在都变得苍白无力。他的一双眼,深邃而荡漾,像一面幽幽的镜子,看得到猜忌,看得到霸气。也看得到惊悸,还看得到恐惧和隐忍,但这一切就变成一道坚韧的光芒。直射到她脸上,而他眼中又像聚着个旋涡,好像要把她吸进他深不可测的心海一样。她没想到,这个年龄几乎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依旧是位英挺的男儿郎。他看不出喜怒的脸。透着令她惊异的俊美,让她不知所措的笑了。
“呵呵……”元希好容易在他的目光中抽出神魄。忙用笑声掩住心中的慌乱,低头避过他的眼,她怕被里面的深邃吸走神志。
低头间,拓跋焘看到了她嘴角的两个浅浅酒窝,这才晃然感到,她不是宇文盛希,她眼中传来的,她脸上浮现的,不是宇文盛希的清高淡远,而是另一种柔媚的灵动。回神之间,拓跋焘终于一开金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元希顿了顿,抬头间看到眼前男子绷紧了脸,忍不住想去安抚他的严肃庄重,伸出香软的手,轻轻放在拓跋焘紧绷的面庞上,柔柔道:“我叫冯丽,以后我的所有一切,都是皇上您的了。”
拓跋焘扯开她的手 。阶下的北燕官员们见势,纷纷跪了下去,以祈求魏国君主的恻隐之心。
元希收回手,心中有一丝失落,这才想起要行礼,忙跪在阶前:“燕国长安公主冯丽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丽?”拓跋焘立在她身前,对跪俯在地上的女子丢下问:“你是靖国王的女儿?”
“小女是靖国王最小的女儿。”
“抬起头来!”拓跋焘没有让她平身,却又让她抬起头,忍不住又细看了一遍她的容颜,果然像得不能再像,就连眼角眉梢的细支末节都像得一丝不苟。
看着魏皇轻拧的眉头,元希还以微笑,拓跋焘竟蹲下了身,目光与她平视道:“冯丽,让朕看看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冯丽愿为皇上献上歌舞。”路上元希请教过宗爱,宗爱说即然擅舞就跳一个,歌唱得好就再唱上一曲,老太监只提了一点:到在皇上面前,做好自己最重要。
百官散去,大家都知道,这位燕国公主扰乱了皇上的行程,他没有如朝上所说到御书房召见重臣,而是去了怀仁殿。
丝竹管乐声在怀仁殿中响起,元希一袭白衣缓缓挪步到了殿中,她俏皮的持了一个苹果一般大小的木球在手,小木球随乐声在她手心手背来回轻转,编钟声入乐,她看着端坐殿上的拓跋焘盈盈一笑,身如流云动了起来,小球在她的臂间跳动,一掷一收间,那球儿仿是有了生命般随着元希的舞步而动,她扔下小球,忽一转身间脚跟抬起踢球,带起了丝质的荷叶裙角灵灵一飘,人和球浑然一体,调皮而灵动。
一曲作罢,乐师们个个向元希投来惊艳目光,元希扫了他们一眼,知道自己的表现天衣无缝,于是满心欢喜的瞟向坐上人。
怀仁殿数丈见方的御案后,拓跋焘稳稳而坐,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看着元希,元希却看不出他眼中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