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听到莫二郎说这样的话,心中伤心不已。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莫二郎身患重病,无法根治,甚至身体每况愈下,只是在熬日子而已。但她陪伴他三、四个月来,却从没见到过莫二郎发病。所以在她的心目中,一直觉得二郎不过是有点虚弱罢了。
直到早上亲眼看见他人事不醒,气若游丝,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虽然才认识短短四个月,却已经改变了她整个人生的人,这个在世间迄今为止对她最好的人,或许真的就要不久于人世。
她瞬间就觉得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整天她借着忙碌,借着想东想西,其实就是不想去碰触这个问题。但莫二郎却把自己的生死如此坦然地摊开来,这让她很受不了。
所以尽管莫二郎话中含有别的意思,她却一个也听不进去,满身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就此永远离开自己。
她终于忍不住扑到在二郎的身上,呜呜地哭起来:“二郎,你别再说了。我不想你死,不想离开你,不要......”
莫二郎本来对自己的生死早已看淡,但看到秋娘这样的伤心不舍,想到平日里这丫头对自己全心全意地信任和依赖,心里也是一阵心酸。
他抬手轻轻地抚摸着秋娘的头,叹息道:“别哭了,摇光,别哭了。我不会再说死这个字了,以后都不说了好吗?你乖,别再哭了,再哭就要把杜妈妈他们吵醒了。”
秋娘听到会惊动杜妈妈,这才渐渐收了声音,直起身来。她两只手胡乱地去抹眼泪,鼻子里还断断续续地发出控制不住的抽泣声。
莫二郎见她情绪渐渐平缓下来,才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外面的形势肯定很紧张,你不要乱跑,就待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会再教你一些东西,你一定要用心去学。”
秋娘抽抽搭搭地点点头。其实学不学东西,她现在都不关心。但是待在二郎身边照顾他,这却是她现在唯一期盼的。她总觉得,如果自己用心照顾二郎,也许他的病会渐渐好起来。之前在密室的四个月,在自己的照顾下,二郎不是一点都没有发病吗?
二郎见她这样乖顺的模样,心中也一片柔软,就又哄她:“既然这样,就好好睡吧,明天还要忙活呢。我也累了,想再休息一下。”
秋娘听他喊累,哪里还能考虑别的,忙不迭地熄灯睡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一哭,把心里郁积的惶恐担心都发泄了出来,秋娘这次躺下,倒是没有再辗转,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莫二郎在模糊的月光下却睁大眼睛想了很久。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大先知尽管用最好的药物制成丸药来拖延他的性命,但终究治标不治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他的时日真的不多了。
所以这些天,他常常回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虽然他因为身体的原因,二十年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室内,没有去过什么地方,也没有见到过太多的人。但《圣典》和别的书本,却给他展开了一个丰富而全面的世界。
尤其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他只能仰赖天神的恩典,让他这十九年比任何族人都更切实地体验到了天神的真实存在和享受祂的美好,他反而觉得有这样的一种人生是很感谢的事。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本来应该在出生的时候就结束,是天神指引大先知来救了他,并且一次次延续他的命,让他活到快二十岁,这都是因为天神要使用他来完成祂的旨意。他原来以为这个旨意就是让他破解宝藏的机关,找到足够建造殿堂和学堂的财宝。
所以他用尽全部的心力学习了机关术,十年如一日的住在那个幽深的地下密室里,每日的生活除了破解机关,再没有别的。
结果宝藏全部挖出来之后,却发现藏宝并不多,连建造一个殿堂都不够。而大哥越来越明显的私心,和阿娘阿爷越来越模糊的信仰,这些也都让他产生了疑惑,如果这真的是天神的旨意的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失败?
三年前大先知来看他的时候,说起了那颗代表使命者动向的摇光星。
大先知一直在观察这颗星星,期望从中能窥探出关于使命者的更多的信息。而那时,他突然发现这颗星有了异常,有异常的那段时间,方位直指西北。而后大先知集中向天神求祷,清楚地感受到了使命者将会在西北出现,并且与客栈会有直接关连。所以特地前来叮嘱他留意。
那个时候起,他就模糊地知道,自己十九年的人生,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使命者,把他带到天神的面前,为他能去完成拯救列尤族的这个使命而铺路,就像大先知一样。这也许才是他的人生真正的使命。
只是他终日待在密室里,如何能见到这个使命者呢?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只是他相信天神,既然是创造这个世间的神,那么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会妥善安排的。
果然,秋娘就这样神奇地出现了。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使命者。后面了解了她解开密道机关的经过,他就更加肯定了,就算她不是使命者本人,肯定也是天神拣选的人。
所以他决定保下她,教导她《圣典》,让她能认识天神,也希望她能跟自己一样信奉天神。
然而在教导秋娘的这些日子里,他慢慢发现这个女孩居然是一块儿璞玉。虽然她后天不足,因为自身凄惨的身世,在她心里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