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伸手捂住了二郎的嘴,说道:“别,别说了。你一定能等到大先知来的,既然这样,就等大先知来了再说吧。你会等到的,一定会。”
二郎的眼中渐渐透出了一丝怜惜和哀痛,他定定地看着摇光,只看得摇光心慌不已,忍不住小声叫嚷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是,我就是不想你死,不想承认你就快活不下去了。不,我连想都不想去想这个可能。难道这样不行么?我就是不要去想,如果你走了我的日子该怎么过,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走了,我就活不下去了,就会伤心致死。这样你就会舍不得,你就会拼命撑下去,也许再撑几天,这天气就转暖了呢?你不许摇头,不许否定我的话,你凭什么就说这是不会发生的事呢?”
二郎被摇光这番话把所有想劝解的内容都堵回了肚子里。他看着她那执拗的表情,最终只能叹息一声,阖上了眼睛。心中却默默地叹道:“这个孩子,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倔强的梁秋娘啊。”
摇光并不知道他的感慨,只一心认定了,只要她想二郎活下去,就定要让他活下去,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
她每天每天就这样守着二郎,围着他做这做那,夜里也只有倦极了,才肯稍稍阖一下眼,很快就又惊醒过来,继续守着看着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像他突然发高热一样,他会突然就停止了呼吸。
也许真的像摇光想的那样,二郎见她这般放不下的样子,心中也放不下她,所以尽管每天的境况都很糟糕,但始终还是吊着一口气。他每昏睡个两三个时辰,就会清醒过来一次。虽然有时不到半个时辰就又昏睡过去,但再过三四个时辰,又会恍惚着睁开眼睛。
老徐师傅早发现了这种状况。把内情和李婉娘他们说了。大家都为摇光的执着叹息不已,也都感动于她对二郎的感情。李婉娘甚至私心里也暗暗地期盼,也许二郎靠着这一份牵挂的支撑,真的能够撑到春天呢。
可是这个冬天真的好漫长啊。摇光以往每年过冬天,都觉得漫长,每日每日都盼着春暖花开。但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盼望着春天快点来到。
她有一年冬天,是真的差一点就被冻死了。人临死前的那种极致的痛苦感真的让她毕生难忘。但就是那样,她觉得也比不上此刻,看着二郎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可老天却一天比一天冷,屋内用足了炭火,都留不住二郎越来越弱的生气。仿佛他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个该死的寒冬里被消耗尽了。
终于有一天,李婉娘从吴县令那里收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因为朝廷赈灾的事项繁重,已经是皖南刺史的大先知,今年不能按原计划来西北了。但他派了一队人马过来接应,帮助李婉娘他们撤离**里。这队人本来年前就该到的,但因为风雪的原因被困在了昆仑山岭的东面。只能等冰雪化了,才能过来了。
摇光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苦苦哀求大伙儿向二郎保密。她心里固执的认为,二郎除夕那晚跟自己说过,有很重要的内容还没有告诉她,要等到大先知来了才好跟她说。那么只要大先知一天没来,二郎就会拼命撑下去。
当然如果大先知来了,摇光相信,他肯定就能有医治二郎的办法。就像近二十年前,大先知神奇地翻过了大雪封山的昆仑山出现刚出生的二郎面前,及时救了二郎一命一样。
但是大先知已经不能来了,二郎要是知道了这个事情,放弃了等待的愿望,说不定立即就会......
大家都理解摇光的心思,所以也都按照她的请求,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二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反正二郎的身体虽然时好时坏地,但还真是撑到了二月的下旬。
这时候春天是真的要来了,南边一点的地方,冰雪都已经开始解冻,吴县令那里也传来了大先知派的那队人马已经准备待山顶的冰层再薄一些,就动身。二郎的身体也真的因着天气的回暖有了些许气色。
就在大家欢欣鼓舞,以为终于云开雾散的时候,二月二十五那天,老天爷突然来了一个倒春寒,天空甚至都飘起了小雪花。
这气候的骤变,顿时让西北一带刚刚抽出芽来的庄稼全都冻死在了田里。庄户们都哀嚎着这该死的老天到底还是给大家送来了一个荒年。
二郎那仿佛有了点起色的身体也一下子垮了下去,就像那些被冻死的幼苗,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老徐师傅沉重地宣布,他是真的进入了最后的弥留时期。
摇光不能相信这个结果,这样的打击让她陷入到了半昏迷的哀哭中。她不断的在心里咒骂着这该死的气候,咒骂着本来说要来,却最终说来不了的大先知,还有那个求祷了半天也没有见动静的天神。
她的气色也越来越灰败,老徐师傅等人都很担心,怕等到二郎真不行了,她会不会也要垮下来。
二郎虽然已经陷入弥留的状态,却依然惦记着摇光的情况,他此时眼睛已经有点看不清楚了,但模糊中看到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摇光的身影,也都能感受她心里的怨恨。
所以最后的几天里面,他只要一清醒过来,就低低地哼唱起《圣典》里的诗歌。那诗词随着歌声潜入到摇光的意识中,如同有魔力一般,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