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在白日里,显得极为安静的街道,各家各处大门紧闭,仿佛仍旧沉落在夜色迷离之中,街上,一时之间,竟连三三两两的行人都难以看到。
伶舟皎这会儿根本不知道她怎么会跑到了这样的地方来。
一开始,她确实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令她诧异的身影,于是来不及思考更多,就蹭蹭地追了上去,但是,追到后来,已是看不见了那人的身影,而她却是不死心地各处跑了跑,想着,或许能从那人身影消失的地方,附近蜿蜒着的街道,将人再度寻觅出来。
当夙沙亭追上来的时候,她早已是同一开始看见那个人的地方,不知偏离了多少。
在这样的晨光里,街道上显得过于地安静,更令得伶舟皎和夙沙亭走在街道上时,伶舟皎不由自主地就收敛了声响,轻得,就像是怕一个不小心就吵醒了什么人。
为了认出这是哪个地方,更是为了能瞄到一个半个的人影,好叫了人来询问一番路程接下来该怎么走。
夙沙亭随意地四顾了下。
伶舟皎则左右张望了起来。
宽阔的街道上,那边,两层的楼阁上,招牌挂着的是“春芳楼”,这边,修得更精巧一些的同样两层楼阁上,招牌上书写的是“流莺楼”,再旁边的旁边的旁边,是修筑得格外精致出众些的建筑,且,那招牌上挂着的,是并不显得那么恶俗些的名字,唤为“天晴阁”。
夙沙亭面上倒还没能看得出什么变化。
伶舟皎的脸倒是一层层地黑了下来,略有些抽抽的嘴角边,显露出了点点的尴尬之色,她转眸看向夙沙亭,唇瓣微张,又默默地咬上,貌似,不知道如何说话的囧然。
“吱——”
正在伶舟皎和夙沙亭一瞬而过后,都淡然,或者说极力伪装成淡然的样子,大踏步地往街道延伸的方向走出之时。
天晴阁的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恰恰好,伶舟皎和夙沙亭走到的位置,就在天晴阁的门外。
他们同表情并无不自然地施施然从天晴阁里推开门走出来,还回身似乎同那天晴阁中的什么人说了几句什么话,顺带十分体贴在转身瞬间,又带上了那敞开的大门的人,刚刚好,来了个四目、哦不,六目相对。
这人,穿着打扮倒是一派的儒雅,衣料用得明显是比较上乘的,面上并无夙夜不寐后黯淡十分的頽丧之气,甚至眼底都不见半分的青影,却有些神采奕奕的模样,和着他的样貌,不说英挺出众,但也是温和而有精神,看来叫人觉得会比较舒服。
只是,这却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人身上衣料用得明显是比较上乘的衣衫,和伶舟皎、夙沙亭他们今日才领到的书院下发的衣服,竟是一般的样式。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这个刚刚从天晴阁里边出来,明显似在此过了夜的人,应当和伶舟皎他们一样,是南林书院里的一名学生。
静默一瞬。
夙沙亭在犹豫思考着如何开口。
伶舟皎则只是比较单纯地怔了一下,觉得面前的这种情形,怎么想,怎么都有些尴尬。
然而从天晴阁里出来的这人,却分明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他眉眼弯弯,眼神里带着扑棱扑棱着的亮色,十分友好地招呼道:“你们是书院新进的那批学生吧?这是下山来采买用品来了,嗯?不过,怎么倒逛到这块地方来了?”
眼下,是个适合寒暄的情形么?!
伶舟皎几乎忍耐不住地就要翻个白眼,但还是默默地强忍了下来。
这人,这样说话,也真没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夙沙亭察觉得分明,只,照着他一贯谨慎的态度,他还是将此人说的话,来回分析了一下,方才态度极是淡然平静地而简洁地回:“不慎走差了路。”
听来很是敷衍的回答。
问话的人亦没有要介意的意思,仍是一副眉眼弯弯,仿佛面前的伶舟皎和夙沙亭长了长了十分符合他眼光一般的喜气模样,叫他看着就觉得开怀似的,又道:“你们要去哪?不如我给你们带路?”
话说到这,他就附加了几句:“哦,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呢,我同样是南林书院的学生,算来,比你们早入学一年,你们该叫我师兄,唔,就叫我明然师兄好了!”
项明然一脸“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的表情,和气地看着在他面前的伶舟皎和夙沙亭。
这种在**红巷里互相介绍的情景,真的好么?!
特别是还正正好站在一家**的正门前?
伶舟皎抽了抽嘴角,心底正无奈地‘呵呵’了两声,完全不打算要掺和答话。
夙沙亭的适应力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即便是在这么违和的情景下,进行着很是违和的对话,他也能够保持着眉目间的淡然之色,仪态翩翩地对答:“我们要到书院下最近的那处市集上的茶楼那边去,如此,这便有劳明然师兄为我们领路了。”
项明然仿佛很是满意夙沙亭这般知情识趣的回答,对着他微微点点头,眉眼弯弯的样子不知为何,叫人觉得,比之方才那般一开始就眉眼弯弯的模样,要来得更真实了几分。
“我知道是在哪处,你们便跟在我身后吧。”项明然开开心心地侧身在前,走了几步,这就是个要开始领路的意思。
伶舟皎瞥了夙沙亭一眼,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那边,对上她目光的夙沙亭,就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就领先了半步,跟上了项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