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就像是陷落在沉沉梦中的人影。
小女孩朝着那人影走去,但那本就轻缓的步子,在落下的时候,却变得愈加地多了些迟疑,好像,既想要走近又害怕真的走近。
而终究,不论步子有多么轻缓,她还是点点走到了床边,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床边站定。
“娘--”
小女孩忽然对着躺在床上的人影,轻轻地似呢喃般地唤出声,话音落,她的视线仍旧死死地凝在那床上的人影上,却仿佛在强忍着什么情绪,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床上似睡沉了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洞开的门由外蔓延进屋子里的光线,在晦暗的屋子里,沉寂却又开始喧嚣起来。
床上若沉睡的人,模样变得清晰。
长长的、深深的疤痕,蜿蜒在整张面容上,勾描出了一种极其刻骨美丽且诡谲的弧度,五官之间的精美,在这样的残酷之中绽放,但屏息凝神地凝视之下,却还能够看得出动人心魄的璀璨。
“娘--”
小女孩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随着她自己这声呼唤溢出口,似也要点落出若有若无的晶莹。
床上的人,依旧沉谧而安详。
咽喉所在的地方,好像堵上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小女孩复又张了张嘴,这一次,却并没有能够发出任何的声音。
好像...就算是重来,也已经晚了一步。
小女孩依旧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眸,视线落在床上,不肯稍离分毫,只膝下一软,微微晃了一下,便跪坐在了床边。
懵懵中,她抬起手,就着不算是大亮的光线,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轻轻地覆在了那床上的人不知何时放在了被褥之外的、似是因着夜里薄凉气息而变得有些苍白的手上。
早已预料到了的冰凉入手...也渐渐入骨。
“娘----!”
衣衫散乱跌坐在床边的小女孩,此刻,终于没有办法再维持住自己眼中幽深寒凉的气息,滚滚热泪随着她这声呼喊,便如同被扯断的帘珠,满满的溢落而出。
仿佛已经刻入了骨子里的记忆,在此刻又蹒跚拉扯而来,一一...复现。
也是这般的场景,也是这般的衣衫,这一天,原来,正正好是记忆里的那一天,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这一次,也要从这里开始重来...么?
小女孩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泪水打湿的睫羽不住地颤栗,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中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凄绝,也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狠戾的坚定。
娘,这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那般任人宰割,也绝不会让她们过得那般逍遥!娘,你且等着,等着看,她们--必定不会再得什么好下场!
小女孩在心底暗暗地起誓,漫溢的泪水敛去,如同墨色苍穹一般深暗的眸子,幽深中藏匿着碎裂的火焰,重重。
小女孩直起身子,缓缓又朝着木板床上伏下身去,缓缓地贴近躺在床上那早已经沉睡安然的身躯,亲昵地将自己的脸庞凑近那张带着深深长长疤痕的侧脸,如同小儿撒娇一般柔柔地蹭了蹭,随即,沉默地保持着这样的姿态。
一切,在此刻,看起来格外地安静,但小女孩压抑着的泪水,却终究还是随着她这般动作,浸湿了枕畔,也浸湿了不知是她、还是她娘的发梢。
“砰砰砰--”
“咚咚咚--!!!”
急切的拍门声,在这样的时刻,突兀地响起,声声催促,愈加地带上了好似不耐烦的动静。
而伴随着这样愈加急切的拍门声传来的,则是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小丫头的声音:“开门!开门!婉婉姑娘?!哦,还有皎小姐!崔嬷嬷来了!赶紧来开门吧!”
崔嬷嬷...么?
屋内,伏在床上的人身上的小女孩,静静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眸,又依恋地蹭了蹭那带着冰冷气息的侧脸,方才缓缓起身,而恍惚之间,她不经意的一瞥,却看见,那张即使带着伤痕也自璀璨的脸上竟带着浅浅的释然笑意,凝固在唇角。
小女孩微微一怔,转而,就像是想明白了些什么,看着床上之人的眼眸中,不禁又变得泪水盈盈,但这回,她却没有再放纵自己哭出声来,而是死死地压抑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弄出什么声响,随后,她缓缓上前,执起了床上之人显露在被褥之外的手,轻柔地将那手放回了被褥里,神色认真,仔仔细细地又掖了掖被角,旋即,再理了理床上之人枕畔散开的发丝。
“开门!...!!”
院落门外,那尖利的敲门声,叫喊声,声声不绝,而随着时刻的推移,也显得愈发地吵闹,邻里左右那并没有隔得多么近的人家,纷纷被这吵闹的动静自惊动了一番,有闲来无事、想要寻摸些话题的妇人,径自推开了自家远门,翘首以观。
屋里的小女孩,却是,充耳不闻,只神色温柔缱绻地又将床上的被褥理得平整了些,仔细打量了一番,复又立于床畔,跪下,俯身,双手撑地,额贴于手背之上,如同呢喃一般道:“娘,您且放心,孩儿这一世,必会如您所愿一般,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院落门外的吵嚷声,越发地大了,再紧接着,那尖利的小丫头的声音换成了一个略有些沉沉的妇人的声音:“婉婉姑娘?皎小姐?这天都大亮了,奴这琢磨着,您们也都醒了吧?这不来开门,奴等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道口,邻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