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乞俪。
看着离得软榻上的女子容颜,随着愈加靠近的距离,而愈加清晰,仍旧是一副含羞带怯模样的小女孩心底,开始来回反复地深刻着这个名字。
不过是几步路的长度,即便是极其缓慢的挪动速度,也长不过一瞬,既到近前。
立在了西乞俪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再进一步,几乎就要避免不了彼此气息杂错,小女孩垂眸,止下了自己挪动的步伐,而双手落在自己衣襟两侧,仿佛紧张,于是狠狠地捏着衣襟。
“阿皎,不必这么拘礼,算起来,你毕竟是该叫我一声母亲的。”软榻上的女子,也就是西乞俪,看着小女孩仿佛拘谨的小模样,温和着声音,顿了顿,又接着道:“在自家人面前,尽可随意便是。”
“......”小女孩抬眸,略有些迷茫的样子,似乎听不太懂西乞俪话中的含义,只怔怔然地看着西乞俪,唇瓣微张,动了动,却是又什么都不曾说出来。
实在没有什么想要去应对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的兴致,看过之后,更是没有了多少说话的耐心。
西乞俪唇边的笑意,愈发地温柔和婉,看起来显得恬然可亲,紧接着便对着崔嬷嬷嘱咐般地道:“阿皎一路行来,想必是有些累着了,崔嬷嬷,可有嘱咐下边的人去备上热水,整饬好房间?”
“回夫人的话,都已准备好了。”崔嬷嬷沉声应道。
“那阿皎便先去休息吧。”西乞俪转向小女孩,妍丽的容颜在透入的光线下,愈加地添上了几缕风采,“晚间你父亲和琼琼也回来了,正好彼此见过面,再说说话也不迟。”
不待小女孩做出任何反应,这厢,西乞俪将话说完,顿了顿,转而便就对着崔嬷嬷和那站在崔嬷嬷身边的丫鬟接着道:“崔嬷嬷,青草,仔细着些吩咐下边的人,万不可慢待了阿皎,若是阿皎说出些受了委屈的话,我可是会责问的哦?”
话到最后,多了几分调侃似的意味。
只崔嬷嬷和青草仍是毕恭毕敬地应答道:“是。”旋即便领了似仍旧未回过神来,茫茫然的小女孩出了内室,向着另外一处院子行去。
阖目敛息半晌。
斜倚在软榻上的西乞俪,又好似有些漫不经心地对着候在她一旁的碧枝,声音轻柔地道:“过会儿寻出几套衣服送过去吧,至于成色该如何选,自个儿琢磨便是。”
碧枝心下会意,应诺,旋即便也出了内室。
“桃红。”西乞俪抬眸,“琼琼前两天订做的衣衫,铺子上可有送来了?那琉璃醉的花钿可从归置的箱笼寻到了?”
“都已收拢好了,夫人。”桃红笑吟吟地应答。
“...嗯。”西乞俪细微地应了声,便又阖目,靠下在软榻之上,气息浅浅,渐渐有规律地缓和了下来。
桃红眼见,便蹑手蹑脚地行到一旁的窗边,动作轻柔地将打开的窗拉上,寻出柔暖的毛茸茸的毯子,轻轻地、轻轻地将其搭在西乞俪的身上,便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顺便也拉上了门。
一室,陷入静谧。
有热气从澡桶内散逸而出,袅袅盘旋于房间里,小女孩扭着性子,在那些婢女们为她脱去了外衫之后,便愣是将人都推送了出去。
自个儿轻轻解开了内衫,搭在一旁专门安置的屏风之上,也不曾费多少周折,小女孩便已经进入了明显是照着大人的身量小了好几号的澡桶内,微微垂眸,洗拭起来。
热气浸入肌肤,温暖靡绮顿生。
不知过了了多久,小女孩的神情中带上了一种不知名的恍惚之色,指尖抬起轻轻地探向背部,微一摩挲,但很快似被惊醒一般,神色间换上了一派的冷凝与肃然,眼底在腾腾而起的雾气之间晦暗不明。
闭了闭眼。
已经洗拭完毕的小女孩,又静静地在桶中待上了一会儿,至水温渐有微凉的趋势时,她才站起了身,从桶中而出,擦拭过,穿好了内衫,这才唤了婢女进来。
小女孩的脸上带着刚刚沐浴完毕的红润,左边眼角下、鼻翼旁如同泪滴般的朱砂痣,鲜妍如血,莫名地竟衬得那稚气的眉目多了丝妖娆之色,只不过一个转瞬,又了无踪迹。
沐浴完毕,不再着外衫,小女孩径自往卧室寻去,待得将本就不是多长的发丝绞干,便依身在床上,陷落入梦。
午后一梦,一觉便将至晚间。
车马碌碌,行人尽皆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