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二日,十三睡到近午时才醒来,十九见他脸色依然苍白,不免担心:“晚两天再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无妨,我还撑得住。这次的任务,阁主只给了二十天时间,如果再晚两日,逾了期限,回去要受罚的。”
十九没有坚持,想了想说:“那我出去雇辆马车,你再躺会儿。”
“你不擅长这些事情,还是我去吧。”
十九不放心:“我陪你。”
难得她主动要求,十三微笑着答应:“好。”
他们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到市集上雇了马车,约定出发的时辰和地点。十九牵着十三的手,安静地跟着。他掌心一向都是微凉的,今天因为身体虚弱,比平时的温度还要略低一些,十九心里担忧,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生怕再出什么事。十三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心里暖暖的,低笑着安慰她:“放松些,周围都是普通人。”
十九点点头,仍然亦步亦趋。十三沿街慢慢走着,准备路上的干粮、给十九打发时间的零嘴和小玩意。听到旁边路过的姑娘说,集上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那里的雪酥可谓一绝。还未到与车夫约定的时刻,他有意买雪酥给十九尝尝,便沿路走过去。
十九不明白十三为什么逛来逛去的,到底在做什么。但凡是他递过来的东西,她都听话地接着,心思却完全不在手里的东西上。
“定国侯。你后面三十步远。”她突然凑到十三耳边,低声说道。那人混在人群里,眉目带着点抑郁,没有佩戴任何标志身分的饰物,穿着上好的锦缎华服,左手负在背后,右手垂在身侧,悠然踱着步。侍卫们也都穿着普通百姓的服饰,或远或近地跟着。
十三镇定自若,压低了声音安抚她:“别紧张,他不认识我们。”
“他伤了你。”十九固执地探出头,牢牢盯着定国侯。她的手已经缩进袖子里,摸上利刃。在她简单的思维里,伤了十三的人,就是无法原谅的人。
定国侯蓝烈倾的警惕性极高,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望向这边,正对上十九的眼睛,不由一怔:好清亮的眸子,透着琉璃般透澈的光芒,像是全世界都在她的眼中,又像是什么没有——却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来不及细想,她面前的男子已经伸手,温柔地扳过她的脸,只留给他一个侧影。
十三强迫十九收回目光,认真地叮嘱:“不要对定国侯动手。我们打不过他。”蓝烈倾贵为侯爷,看上去悠闲,其实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保护,当街对他下手,无异自寻死路。
这个人,聪慧灵敏,身手矫健,身份优渥,是天生的强者,也是大启国的传奇。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刻,相信没有人愿意与他敌。
十九固执地重复:“他伤了你。”
“因为我先动了他的人,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吧?”
“洛奇峰吗?杀他的人是我。”
“定国侯没有见到你。”
十九的概念里没有“主谋”与“从犯”这两个名词,十三也不打算解释。他拾起十九散乱鬓边的发丝,替她别回耳后,看在周围人眼里,像是恋人般细致。
蓝烈倾远远看到这一幕,在心里直叹气,然后收回目光:真是个漂亮的丫头,可惜有主了。人都会贪恋美好的事物,夺人所好并非他的爱好。他习惯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仰视一切,对夺人所好感到不齿。这是他身为强者的骄傲。
昨天的刺杀事件,主谋脱逃、从犯自尽、联络人已死,所有的线索竟然全部断掉,让蓝烈倾的心情很不好,于是出来散心。十三半拥着十九,有意无意地遮住蓝烈倾望向她的视线,与他擦身而过。他盯着十三的背影,看到他略嫌沉滞的脚步,再度皱起眉头。
旁边穿着便服的侍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躬着身子凑上来请示:“爷?”
“行动间不露半点破绽,必是好手,但下盘虚浮,刚受过重伤。”蓝烈倾的目光粘在十三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要盯着吗?”侍卫表情凝重。
蓝烈倾沉吟片刻,转身离开:“不必。”他不是纠缠不休的人,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莫要多事才好。
而那人既然有这么好的功夫,一定不会让怀里的人受半点委屈。他想。只有处处被人小心呵护的人,才能有那般清亮的眸子。
【。。】
至到六月底,扬州苏家老铺里,苏婉终于等到十三。
他比约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月。洛奇峰的任务完成后,他从京城匆匆赶回阁里,堪堪在规定的最后一天里复命。身上的伤势虽然经过护理,不至于恶化,但是一路奔波,根本没有时间调养,丝毫不见好转,他已经疲倦到极点。苏家是他当年千挑万选才看上的,苏家兄妹都是守信用的人,不必担心毁约,因此他留在阁里休息了半个月。等他找到时机再度来到扬州,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这天,苏婉外出归来,守店的王掌柜告诉她,有个年轻人找她,被他打发走了。年轻人临走前,让他转告苏婉,明天再来取约定的东西。
“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问。
“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短打,眼神有点骇人,神色间带着冷意,像是哪位大人物家里管事的。”
“是不是眼睛很大,说话声音低沉,高我半个头、体形偏瘦?”苏婉依十三的样貌比划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