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了,方才还是烈日当头照着,只转眼就乌云滚滚,瓢泼般大雨倾泻下来,屋檐下水盆里的水很快就聚集满了,从边沿溢了出来。苏瑾娘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放下了手中活计,站起身,关了窗。屋里一时变得又暗又静,静得都可以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了。她就靠近窗口坐下来,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有一下没一下穿针引线。
如此这般,天越发黑了,外头声响却清晰了起来,有马蹄声一趟趟过去。如今惠州与潼关战事又起,这马蹄声从早到晚就不曾停息过。她虽是出门少,却也知道这战事必是惨烈的。惠州全城皆兵,就连聂云旭也加到李进的后备营去了,背着弓弩成日跟在李进身边,俨然成了他的侍卫兵。
聂云旭今早出门时,说过今日会早些归家的,看这天色却已是不早,雨又这么大。苏瑾娘担心起聂云旭来,停了手中活计,开了门,湿冷水气迎面扑来,明明是六月的热天,她却禁不住打了寒颤。在檐下站着,喊道:“王伯,王伯……”
前院没有动静,却是厨房的王刘氏探出了头,回应道:“夫人,我家那口子到李营长那里帮忙去了。还是您让去的呢。”苏瑾娘也想起这事来,就笑着说道:“倒是忘了。”
王刘氏说道:“夫人,现下摆饭吗?”苏瑾娘摇了摇头,说道:“再等等罢。少爷出门时没有带伞,我去迎一迎他。”王刘氏也连忙带了伞出来,说道:“夫人稍候,我跟您一起去,我家那口子也忘了带伞了。”
两人相携出了门去,大雨瓢泼。举目尽看,到处是水蒙蒙一片,街上人倒是不多了,且都是匆匆忙忙。两人正要转弯,那头突地有一匹快马过来,差点迎头撞上。那马长长嘶叫一声,前蹄飞腾而起,直接将马上的人掀了下来。噗一声跌落在青石地上,雨水四溅。那人挣扎爬起来,拉过缰绳。就又一跃而上了马去。
飞溅的雨水扬了苏瑾娘王刘氏满身,王刘氏不禁骂道:“做死呢?没长眼的东西。”躬下身,弹了弹苏瑾娘身上雨水。却见苏瑾娘身子微颤不已,她抬起头。锪成黄园祝凰滞蝗槐涞帽梗艚糇チ怂槿跛档溃骸巴醮竽铩n艺静蛔x耍悖惴鑫乙话寻铡!?
王刘氏连忙搀住她,说道:“夫人,您怎么了?”苏瑾娘捂了捂胸口,大口喘几口粗气。伸手指着那马匹消失去处,说道:“王大娘,咱们往那边走。”王刘氏左右两边看看。诧异说道:“夫人,后备营不是在那头吗?这边是萧家军大营,等闲进不去的!”苏瑾娘摇了摇头,咬牙说道:“我就过去看一眼。”王刘氏虽是心里狐疑,可是苏瑾娘却一脸非去不可的样子。她又看起来这么奇怪。王刘氏只得搀着她,往萧家军大营走去。
到了大营附近。两人却被守兵拦了下来。苏瑾娘指着营地一棵大树下系着的马说道:“我认识你们刘营长。这是他的马,是不是?”守兵仍是不挪半步,只说道:“两位见谅,军机重地,实不能随意出入的。“
苏瑾娘却十分执着,说道:“能不能请两位大人帮忙带个话,让刘营长出来一见?”两个守兵相望一眼,说道:“刘营长有重要军务正在回事,你们还是请回吧。”苏瑾娘摇了摇头,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出来吧。”
王刘氏陪着苏瑾娘站在一边,大雨没有收停迹象,她们两人身上已是湿透了,冷风吹过来,那无处不在的湿冷进了骨子里,竟是不亚于寒冬的冷。天越发黑了下来,营地开始点了灯,四下散落着一圈圈晕黄。王刘氏又低声说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明日再过来问就是了。”苏瑾娘却摇摇头,愣愣望着大树下的马。
那马浑身已是湿透了,水滴答滴答往下直淌,像是累极了似的,只蜷缩在树下一动不动,清澈的马眼望着她们。王刘氏这时也认出了这畜生来,不就是转弯时差点撞到她们的那匹马吗?原来这人也是苏瑾娘认识的。王刘氏在方家待得也有些时日,知道苏瑾娘秉性,胆小谨慎,一心只扑到一对儿女身上。聂云旭日日能见,能让她这样失态的,想来也就只有她闺女了。
王刘氏低声说道:“夫人既是想问小姐情况,何不直接报了小姐名号进去?这里谁人敢拦?”苏瑾娘却一个哆嗦,抿着嘴摇了摇头。
这妇人固执起来,让谁都无奈。王刘氏虽是记挂自家男人,却更放心不下苏瑾娘,只得继续陪她站着,四下收看,想找一个认识的人来。还真让找到了,王刘氏眼睛一亮,大声冲营地一约莫十一二岁瘦个少年叫喊道:“荣家的小子,荣家的小子,荣哥儿。”
荣天琪转过头来,看见了苏瑾娘两人,连忙过来,说道:“苏大娘,你们怎地到这里来了?有事吗?”王刘氏一连声说道:“有事,有事,我们进去再说吧。”
那两守兵自然知道荣天琪是萧帧身边当差的,不等吩咐,直接让开放行。荣天琪将苏瑾娘两人带到自己帐里,赶紧取了汗巾递给两人擦脸,又说道:“大娘快擦擦,仔细别着了凉。”王刘氏擦了一把脸上雨水,说道:“荣哥儿,那边树下的马是哪个的?”
荣天琪请了两人坐下来,又给苏瑾娘倒了一杯热茶,一边又说道:“哦,那是第二军刘营长的马,他刚从玉泉山回来。”王刘氏不禁转头看了看苏瑾娘。苏瑾娘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手中的茶水都漾出来少许了。王刘氏低声问道:“是不是玉泉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