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虎笑着说:“老刘,是不是你身板不济了?今日可比昨日暖和多了。”刘海平身子一侧,笑骂说:“你小子说谁身板不济?不济能让你小子摔个嘴啃泥?”
大帐里人哄堂大笑起来,陆虎和刘海平两人虽是各属不同军中,私下交情却是不错,近半月来,战事不多,得了闲了,两人也会在校场上过几招。陆虎虽是机警年轻,却比不过正规军队出生的刘海平,被撂倒是占了多数。
方墨跟着众人笑,眼睛往刘海平旁边坐着的萧帧看去――他一人坐于首位,眉眼带了牵强笑意,许是灯火缘故,他那处背光,合着一身沉重黑色,尤显得寒冷孤寂。似察觉方墨看过来,萧帧眉眼扫过来,一触后,他虽是收的及时,落于桌上的大手仍是不自觉痉挛慢慢收握。
方墨目光若无其事移开来。陆虎正笑着对刘海平说:“老刘,今日校场那一架可不能作数,要不是旁边那帮小兔崽子们弄我笑岔了气,你哪能赢?”刘海平便笑着道:“哎,你小子还不服气了?行啊,那明日咱们再来一场……”
众人正起哄笑着,大帐帘子掀开了,段子扬在五六人拥簇下进来了,一边过来,一边笑着说:“来晚了,来晚了,让大伙久等了。”帐营里面坐着的人都停住了话头,纷纷起身,章长生等几人笑着道:“不晚,不晚,我们近些,来的早。”
段子扬笑着来到萧帧旁边,正要坐下来,一抬眼看见方墨,立时又站直了,惊喜叫道:“方将军!”方墨点头笑着说:“王爷,好久没见。”段子扬关切打量方墨。感概说:“是啊,可不就是好久不见了。”
胡不归呵呵笑几声,说:“这些别话以后再叙,今日先说正事了。”
众人皆坐了下来。胡不归先说了眼下局势。这些在场诸人心中大抵都有数,燕京围了也有半月了,城中物质短缺,乱像已起了,眼下正是攻城最好时候,若是等到玉川王承阳王等人围杀过来,形成夹攻之势。且不说燕京能不能拿下了,便是他们这些年是不是白辛苦都不好说了。不过燕京城固若金汤,便是乱象已起。也不是能轻而易举就能拿下的。胡不归断天象,这夜雾大,伸手不见五指,若是能趁机混进城里,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这燕京城也就要易主了。
胡不归的一席话说得大伙心神澎湃,沙盘抬进来,泥塑的燕京城墙吸引了所有人目光。荣天琪悄无声息进来剪了灯芯又出去,这一场军事分派直议到了中夜方才作罢。
众人陆续散去,方墨也起了身,正要出门去。突然听得背后萧帧出声:“方将军留步。“段子扬等人才出去没多久,方墨停下了脚步,旁人接踵从她身边过去。她笑语招呼。
第二军副统吴大鹏也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方才军事军事分派,第二军原是指定布防在燕京城外十里处和风岭处,以防攻城时有其他义军趁机背后偷袭或是裴元贞等人趁乱逃出城。倒不是说和风岭后备防范不重要,只是对于眼下而言。这任务显然是不痛不痒的,哪里抵得上燕京大战的重要性?此一战关系各支军队的将来。和许多人的前程。他们第二军再坐冷板凳,那以后分封时自然是落后了。
是方墨出声,列了数条理由,才使得第二军参与燕京大战中,抽出部分精锐人马从渝水渡口进燕京城内,潜到燕京西城处,打开城门,迎萧段大军入内。此举若是得成了,那他们第二军就是第一支进入燕京城的军队了,这大功可是谁也掩不去的。
萧帧当时一下沉默,便是他素来少根筋,那会也觉得不对劲。可事关第二军一众人以后前程,他虽是头皮发冷,却仍是积极响应方墨。吴大鹏以为萧帧叫了方墨留下,是要说这事的,他看着方墨,心里踌躇去留。他们第二军一体,他可不能单留方墨一人承受二少爷怒气。
帐里里散得差不多了,刘海平最后出去,走到吴大鹏身边时,哈哈笑几声,手拍在他肩膀上,顺手就提溜了他出去。
大帐里只剩下了方墨萧帧两人在了。方墨头略低,并没有转过身去。角落里灯火将两重人影映照在地上,重叠着,乍看过去,一时分不出他和她来,而灯火晃荡,便看出地上两重人影原来隔了老远距离。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她一直以为他和她是相依在一起的,却原来不过是如这地上影子一样,乍看一体,实则不然,他不了解她,她又何尝仔细了解过他?肃北萧家的二少爷,沐血海而生,从前的热情冲动早泯灭了,他知道关键时候如何做出最好抉择了。
人声渐渐远去了,萧帧低沉说:“方墨,这次你能不能……”不知道是外面突地有风滚过,还是萧帧突然收了话题,这似从胸口艰难挤压出来的话落到方墨耳里,却只有半句。她一时迟钝,还来不及回答,又听得萧帧低声道:“你要小心些。”
方墨合眼一下,又睁开了,心中千般风云过,平缓说:“你也是。”又近门一步,背后萧帧急促说:“方墨,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了你?”
方墨一怔,这话不好答,杀场生死难料,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安然活着回来?不过这当会丧气话却是不好出口。她想了想,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一伸手掀了帘子出去,外面冷厉寒气扑面而来,胸口的压抑的疼痛一瞬间就被吹散了去。她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走向等在不远处的吴大鹏等人。
萧帧一人独坐帐中,外面人声嘈杂,而大帐只有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