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程回国的事都是曲晋明张罗的。从开始一口回绝,到后来稍有松动,接下来就是一场马拉松式的谈判,前后进行了整整三年,最后以院方同意肖程的所有条件,并将盖有省卫生厅大印的公文进行了公证,这才画上句号。可现在院长说变就变,这可不是能用一句“中国特色”就能含糊过去的。
“老师是不是有些为难啊?”肖程主动提出。“启动经费可以分批到位,先有个五百万也行啊。”
“真是好大的口气。”曲晋明暗自想着,无奈地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铁观音泡了起来。“不仅是经费问题。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新大要到明年才能交付使用。”
“房子的事好说,只要人员能落实就行。”
“人员也有些问题。”
“学历低些无所谓,但需要临床经验和创新意识。国内那些只会背书的博士我一个也不要。”
“那是当然,最后进组的人员都由你来决定。”曲晋明顺着对方的意思应付了一句,决定转入正题。“只是在工作方面,可能会给你加些担子。”
肖程小心起来。他知道,所谓“加些担子”的意思就是要增加一些课题组以外的工作。他的不少同学回国后,都变成了“生产第一线的壮劳力”,成了医院挣钱的工具,这也是他迟迟不肯回来的原因之一。
“老师,您说的担子是指什么呢?”
“肖程啊,我先问个事。你和曲兰的婚事究竟有没有日子啊?”这是曲晋明的谈话技巧和策略,突然换个话题,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再打个措手不及。不过,当下的这个问题也是很想知道的。
“这个不在于我。”肖程皱了一下眉。“她没跟您说吗?”
“兰儿有半年没跟我通过电话了。”曲晋明干咳了一声继续说。“她母亲好像也不知道。”
“还以为你们商量好了呢。”肖程喝了一口茶说。“就我来说,她的任何决定都可以接受。”
“任何决定?”曲晋明重复了一下,看着肖程问。“难道除了日期,还有别的什么?”
“是。”肖程点点头老实承认。“也包括分手。”
曲晋明并不意外,但还是说:“这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吵架了?”
“如果能吵架倒好了。”
“那是为什么?”
“实际上我们有阵子没来往了。她有自己的公寓。”
“这我知道。她也喜欢独住。但我以为,你们一直保持着那种关系。”
“不是。”肖程摇了摇头。“其实,只是在她来美国的头两年是这样。”
“她另有所爱?”曲晋明认真地问。
“不太清楚。但她想自由,喜欢独身主义。”
“可她说喜欢家庭和孩子。”
“那是骗你们的。她跟我说过,为的是怕你们担心。”
“这死丫头!”曲晋明拿起手机,想跟妻子通话,但没等信号发出,又关了机。心里想,曲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如果她不愿意结婚,那肖程就是外人,就不必知道过多的家事,尽管他们是关系很不一般的师生。想到这里,曲晋明忽然轻松起来。“好,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今天我要说一下你的工作安排。说实话,我也有些意外。你最好也控制一下肾上腺素。”
最后一句笑话很不成功,肖程的面部表情难看起来。
“不会……不会是让我当什么主任?”
“让你说对了,就是要让你当第一产科的主任。不过,这和我们的协议并不矛盾。”曲晋明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一口气说了起来。“我知道你的擅长是宫腔镜介入手术。是对出生缺陷的产前诊断、母血清产前筛查、高危孕妇的诊断及救治。你和安德森博士共同完成的两例人类非心脏疾病宫内胎儿镜手术,已经向世人证明,通过经皮穿刺羊膜腔方式进行手术是完全可行的。这个我们完全清楚。但国内产科不仅需要在尖端上突破,更需要……”
“老师,这些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肖程忍不住插话道。
“是。普及和提高永远是一对矛盾,我们无须多说。现在我要说的是,中国的特色是必须要有一个具体的岗位,而这个岗位和你的研究方向不仅没有任何冲突,而且可以说是完全一致。所以,院里经过再三考虑,在担任课题组组长的同时,兼任第一产科的主任。我保证不会过多的侵占你的工作时间和精力,而且就用一年。”
肖程苦笑一声,沉默了一会才说:“您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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