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惠英那儿出来，魏丽丽没有回家，先在过道里给肖程打了个电话，结果服务台转告留言说在做手术。于是想，肯定是个急诊，便径直来到科里，竟然看到一男一女两位警官，还有保卫科的人在陪着。一问护士，才知道是个未成年人临产，而且是个双胞死胎。
“我们盯着这孩子已经好长时间了。”女警官问清了魏丽丽的身份后才说。“她天天在夜总会和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开始没以为是怀孕，只是觉得胖得出奇。”
“你们要抓她吗？”魏丽丽疑惑地问。
“不，找她是有别的事。”男警官这时说。“一会还得麻烦你借两件白大褂。”
魏丽丽叫护士去领工作服，保卫科的人跟出来说：“警察要在病房里蹲守。他们估计到后半夜，会有个男人来找那女孩。”
“在病房抓人不太好。”魏丽丽有些反感道。“这种事，人又跑不掉，不能等几天再说吗？”
保卫科的人看看四周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他们是缉毒警察，是在办案。不管怀孕的事。”
这时，那个女孩已从手术室推出来，跟在后面的肖程看到魏丽丽，便招呼去了办公室。
“用了米非司酮无效果，估计死胎已在四周以上，就剖了。”肖程简单说。
“没来家属吗？”魏丽丽明知故问。一说手术她就想到签字，就想到责任，这与其说是规章制度，不如说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魏主任，这种情况不可能有家属。”肖程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您也知道，时间长了凝血功能就有问题，会直接导致孕妇死亡。”
“我不是说这个。”魏丽丽立刻说。“我是说，至少通知一下总值班。”
“何医生已经报了。可你知道总值班说什么？”肖程不满道。“说除非万不得已，还是再等一等，最好是征求家属的同意。这帮官老爷只知道为自己开脱责任！”
看到肖程生气的样子，魏丽丽突然产生了好感，便说：“这样，一会我来签字。”
“我已经签了。这个手术是何医生做的，我当助手。”这时，肖程才坐下说。“我发现那孩子情绪有问题，要防止产后忧郁症。听说还来了警察？”
“警察不是我们叫来的？”魏丽丽不解问。
“不是啊。”肖程也疑惑道。“赵医生说要报警，我没让。”
“为什么？”
“我怕警察来了那孩子压力更大，再说了，这个时候他们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就是说……”魏丽丽想了想，才看着肖程问。“是毒品案？对了，刚才我听说来的是缉毒警察，要在这儿蹲守呢。”
“真是乱弹琴！”肖程又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说。“不管什么案，现在她是我的病人，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我去跟他们说。”
“等一下。”魏丽丽有些担心道。“你不了解国内的情况，医院一遇到刑事案件都是一路绿灯。您不能直接赶他们走，一定要想个办法。”
“有什么办法？”
“这样，把她送到icu。”魏丽丽想想说。“这样她就看不到警察了。”
“只能这样了。”肖程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才问。“今天上午出了点事，你听说了吗？”
“听护长说了。”魏丽丽直言道。“我问了情况，胎儿死亡和您外出会诊应该没有因果关系。如果有人问值班的事，我就说不知道。”
“还是有些关系。”肖程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是不懂国情。但如果一旦撒了谎，就得继续撒下去，要说更多的谎话来填补漏洞，很可能小谎就变成了大谎。那时付出的代价会更大。从保护自己的角度看，这样很不合算。所以我在美国时，发现美国人一般不说谎，不是因为道德高尚，而是经验告诉他们，说谎没什么好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我明白。”魏丽丽点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可国内的情况有些特殊。”
“什么特殊？”
“因为撒谎是个普遍现象，而且都会找到充分的理由。”
“是啊，‘善良的谎言’不就是你们美国人拍的大片吗？”魏丽丽心里想，嘴上却说。“那么，您准备怎么做？告诉病人，当胎心率下降时，病房确实没有值班医生？”
“刚才和病人聊了聊，还有家属，他们对新生儿的事一个字都没提。”肖程看着魏丽丽问。“是不是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呢？”
“我觉得，一字未提反倒很不正常。”魏丽丽怀疑道。“要是我，至少得问问原因？而且，听说他们很在乎医院的服务质量，没去建档医院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