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吃罢了饭,颇觉无聊,和李贞卿打过招呼,说自己要外出游衍消食,李贞卿哪敢有违,吩咐两名武士跟着保护,雍和虽然觉得两名武士跟在身旁颇是累赘,可也不愿拂其好意,当下带了琉璃切和紫稚,出来刘宅大门,两名武士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雍和问道:“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一人恭谨答道:“回尊……回雍爷的话,我叫孙成虚,他叫王成时。”
雍和记起那日古青蝶来小庙时,有两名武士向他介绍过自己的姓名,一人叫“张成化”,一人叫“柳成公” ,看来这些武士的名字中间都有一个“成”字,笑道:“你们都是哥们弟兄么,怎么都叫‘成’什么,‘成’什么的?”
王成时答道:“我们这些人,本来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本来流浪街头,都快要饿死了。可是幸蒙李贵司相救抚养。自从崇祯初年,天下战乱不休,无父无母的孤儿数不胜数,李贵司心好,见我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孤儿指日就要饿死病死,就派出教众,四下救助抱回弱小孤儿,一批批领回福州抚养。我们这批一百来人,都是‘成’字辈的。以上还有‘功’字辈,以下有‘华’字辈,‘夏’字辈,‘执’字辈,‘宰’字辈,‘九’字辈,‘州’字辈。合起来就是‘功成华夏、执宰九州’八字,共有八批约莫千名孤儿被李贵司抚养,他的绸缎庄子一大半收入,都是抚养我们花销了。现在最小的一批‘州’字辈,不过都是**十来岁年纪。”言语之中,对李贞卿感激尊敬之情溢于言表。
雍和微微一愣,喃喃道:“功成华夏,执宰九州?”
孙成虚道:“雍爷,怎么了?”雍和道:“没什么。咱们去洗澡喝茶,好么?”孙王二武士对望一眼,道:“雍爷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便了。您老儿洗澡喝茶就好,我们哥俩就在门外候着就好。”
雍和微微一笑,道:“那怎么成?你们和我一起出来逛街游衍,咱们要耍乐子,就一起耍乐子,哪有我一人享受,让你们干看的道理?”说着,拍了拍二人肩膀。
二人都是一愣,见他神情真挚,不像是开玩笑,孙成虚道:“这怕是……这怕是不合规矩。”
雍和大笑道:“管他什么规矩,我可不在乎什么规矩。大伙儿骑了半个月的马,身上都臭了,哪有不好好泡个澡的道理?”
雍和本来性格开朗,喜爱朋友,在中统局中有个“中通杀神”的恶名声,大伙儿对他敬而远之,后来进了日军中潜伏,更是谨言慎行,再后来同李太歌、王岿松两人一同穿越到明朝来,被李贞卿等人错当了“迷失诃尊主”,起先不知内情,唯恐露陷,一直不苟言笑。此刻逃到北宗,算是脱离危险,放纵情绪,不由得打心底里高兴。
孙成虚和王成时对望一眼,颇感有趣,他们虽然是李府武士,对敌当阵,视死如归,不过终究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平时弟兄在一起时,也是谈笑无忌。不过李贞卿既是恩公,又如同严父一般,众“成”字辈的兄弟在他面前一直不苟言笑,恭恭敬敬。后来雍和“降诞”,以迷失诃的身份,几乎成了南宗至尊,李贞卿都对他十分敬畏,跟别说这些被其收养的武士了,一直奉雍和犹若神明,这会儿见他和自己十分亲热,一点儿都没有架子,虽然还是不敢尽信,但已放松不少。
三人走出大街,孙成虚问清路人澡堂茶楼所在,三人便依着那人指点前往。不多时,来到一家澡堂门前,只见大门额匾写着“聚福堂”三字,匾边伸出一根布幡,用墨笔写了大大一个“澡”字。
还未进门,就有殷勤的小厮迎上来大声招呼,为雍和掀开门帘。一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当时正是下午,澡堂里客人甚多,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坐在池岸边的秃头汉子用力的绞着浴巾,坐在热汤池中的老人闭目养神,浇水的,擦背的,甚是热闹。
雍和生性好洁,不喜与人同浴,掏了几枚碎银,要了三个隔间,给孙成虚、王成时二人也要了两个隔间。
隔间便是用木板隔开的一个个小池,池中热水清冽,雍和脱下衣服,把身子浸在热水之中,许多天来奔波劳顿的辛苦,确实消解不少。
忽听旁边的隔间有人说道:“哎,你听说了吗?陕西那里,姓李的大王杀了陕西督师,自己坐了龙庭。”另一人道:“哼,这等大事,我怎能不知道?”先前一人道:“先是几个月前姓张的做了大王,现在又是姓李的坐了龙庭,且不管谁是真命天子,这天下啊,总是不姓朱了。”
那隔间是用很薄的木板隔成一排十几个格子,说话声,淋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二人的说话,雍和听得清清楚楚。
先前那人道:“不管这天下姓什么,咱做平头老百姓的,只是小心仔细了,两条腿常常预备磕头行礼,一张脸常常预备给长官甩巴掌玩儿,恓恓惶惶,也就过去了。”
另一人叹了口气,道:“也是,就算他姓李的做了朝廷,这澡堂子总得开不是?只要这澡堂子还在,老子就没什么怕头,累死累活一天,舒舒坦坦的泡一个澡,哎呀,老子不就是神仙吗?”
那两人又说了些坊间传言,皆是庸俗淫秽之语,说朝廷里的太监宫女如何如何,说皇帝每夜如何专宠妃嫔,越说越淫秽,不堪入耳。雍和听了,心想:“明国的老百姓活的这么辛苦,苛捐杂税,官吏欺压,可是仍然是逆来顺受,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