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兵临城下的宋军对金陵休兵六个月,这对李煜来说是足够大的诱惑。六个月,可以备战,可以调运粮草,可以请求援军,可以调度兵马。可以重新布防----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
可李煜和小桃提这件事,终究很难心安理得。他是个男人。还是个一国之君,这让他情何以堪。但难开口也还是要开口。
小桃的头有些晕,赵光义又来要她?她该怎么办?答应李煜并给契丹传去书信?还是拒绝?小桃不知所措,半晌,只对李煜说道:“陛下说的,太突然,容我想想。”
“好。”李煜的声音干涩,“不过,不要想太久,战事经不得拖延。”说完勉强挤了个笑离开。只剩下小桃呆坐在椅子上脑子纷乱。
国家危在旦夕,去请援兵小桃本该义不容辞。她不是怕苦,更不是怕死。可是。这请援兵的过程却必须要借助赵光义之手,如何借助呢?小桃可以对别人虚与委蛇运用计谋,可是和赵光义,她怎么用?小桃手脚冰凉。
这个除夕,小桃过得魂不守舍。外面的爆竹声声也没震得她回过神来。
一天,两天,三天,小桃一直没有回音,李煜在宫里等得焦急。战事紧急,每一天的等待都让李煜心神不宁。他又不好催促小桃。小周后看李煜心神焦灼的样子,也知道他为什么烦忧,便冷笑道:“陛下何必优柔寡断。这么些年陛下给桃司舞的恩情,也足够她结草衔环报答的了,却临到紧要关头还推三阻四。要我说,陛下就是太惯着她了。”
“依你说怎么办?”李煜冷冷看着小周后。
“陛下该拿出些威严,若是不去就让她去陪林仁肇大人便是。”小周后浅浅笑道,这句话她是思忖了许久才说的,一来想试探试探小桃在李煜心里的位置,二来说到林仁肇,也是催促李煜该像当年对付林仁肇那样当断则断。
李煜方才清冷的眸子变得锋利,看着周嘉敏喝道:“放肆!”紧接着难得的声色俱厉道:“同样是妇人。你怎么如今能这么蠢!”说罢拂袖而去。
李煜从来没对小周后这么凶,周嘉敏跌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着落了下来。役沟节号。
素来温和的李煜火冒三丈,林仁肇本就是他心头的痛,只是身为君王不能去公然承认自己的错,可他早在采石矶无人能守的时候就已经悔的肠子都断了,现在周嘉敏竟然用这个来戳他的心。
这么些年,周嘉敏独霸后宫,把自己亲近的女子撵的撵轰的轰,就连谨小慎微的窅娘也被她驱逐到了离自己很远的采月台。国事烦扰,他没时间和她计较这些。只是有时他也在纳闷,那个当初一身天水碧的盈盈女子哪去了?她比他小许多,他一直让着她宠着她,她喜欢奢华。他就用珠宝玉石给她装扮“锦洞天”,他只想把对娥皇的亏欠都补到嘉敏的身上。可她,越来越让他陌生。国家缺盐缺钱的时候,一个妓女都在想办法捐资开发盐田,而他的皇后,还在向他建议建造宫殿用来开夜宴。此刻又出这种馊主意,别说他不忍杀小桃,就是他忍心下手,祁正修能饶了他?还是赵光义能饶了他?百姓也会骂他昏君。
想到祁正修,李煜微微蹙眉,把小桃赐给赵光义的事该蒙着祁正修,还是该告诉他实情?想来想去,还是给祁正修去了一封书信,讲了其中的原委利害。只说赵光义要人,并没有说让小桃去契丹求援的事。只怕祁正修会横加阻挠。
不觉已到了元宵节,这些日子小桃还是浑浑噩噩,除了每天一早去寺庙看看布施粥的情况,就是晚上应客官要求去跳那新制的长虹卧波。想什么都是糊里糊涂。花月坊的元宵节,除了被客人点了的,其余的女子都跑到街上去看花灯。
小桃跳完长虹卧波,正要回去,下人禀告道:“有位年轻的公子求见。”说着拿了一个令牌给小桃看。小桃一看是沈同的令符,忙让人请到包厢。
小桃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身着天青色袍子的年轻公子,眉眼fēng_liú俊俏,腰间一幅双鱼玉佩摇晃着,彰显着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小桃细细打量了番五官,和沈同有些相似,便微微屈膝道:“沈公子。”
那公子微微一怔,冲着小桃抱拳道:“桃司舞果然冰雪聪明,在下沈尉。家父乃是沈同。”
小桃请沈尉坐下,又命人上茶,问道:“从未见过公子。可是头次来花月坊?”
“那倒不是。”沈尉笑道,“只是从前和朋友来,不曾叨扰过桃司舞。今日一见桃司舞的长虹卧波,更是惊艳绝伦,沈尉佩服。”
小桃笑道:“那公子今后更要常来捧场。”
如此寒暄了几句,沈尉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小桃:“下午陛下急着找家父进宫商议要事,家父回来后便说要来给桃司舞送一封重要的信,却刚出门的时候又被冯大人急事找了去,便只好让我速速把信送来。还望桃司舞不要见怪。”
小桃淡淡笑道:“怎么会。”说着把信打开,里面是熟悉的字迹。祁正修的亲笔书信,并不长:
“小桃:见字如面。战事紧急之中收到陛下急书,要你赴宋。还望你从速。一则,你本一介女子,无谓家国仇怨。于唐,你既无亲朋,又无眷顾。与陛下、与我、与任何人都无任何瓜葛。多你无益,少你无怨。而你孤身一人,寄居勾栏,鱼龙混杂,淫秽不堪,身心俱疲,有何不舍?二则,宋军肯以你换六个月停攻金陵,若你真心怀百姓,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