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大堂并没有什么人,但是好歹视野宽阔,元意略微舒了一口气,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外边是蔓延而过的河流,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在黑夜里闪烁着,竟然给她一种热闹极致的喧嚣。
她百无聊赖地杵着下巴,看着外边的花灯出神,每当看到一盏莲花形的花灯时,心中忍不住一动,会不会就是她放下的那一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元意忍不住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起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一日又一日过去时光,竟然让她眷恋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对萧恒生了那种心思,她不知道,也无需要知道。日后两人相携同行,相濡以沫,这已经勾了。
视野突然一黑,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前,浅碧蓦然僵硬的身体,反射性地护住她,元意侧过头,才发现来人是张仲羲。
“浅碧,退下吧。”元意吩咐了浅碧一声,看向张仲羲,问道:“张公子有什么事?”
张仲羲的眼前一暗,看了元意一会儿,才浅笑道:“不知我可否坐下?”
元意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周围一大堆闲置的桌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毕竟他对她又赠药之恩,总不能太过绝情。
“当然可以。”于是她点了点头,转而吩咐浅碧道:“浅碧,倒茶。”
尽管浅碧眼中还有警惕,却还是忠于职守地给张仲羲到了一杯茶,看到元意跟前得水杯已经空了,重新拿起一个茶壶,给她到了一杯温水。
张仲羲注意到这个细节,眸色微动,道:“得月楼的茶虽然不是顶好,却也是一绝。”
元意抿了一口温水,“我的身子不适合饮茶。”
“你怎么了。”张仲羲眉头微皱,关切的话脱口而出,后来大概觉得自己失态,连忙掩唇干咳一声,“抱歉,我无意触犯你。”
“无碍。”元意转了转茶杯,看着张仲羲深沉而隐晦的目光,心中微顿,而后一字一顿道:“我大概是怀孕了。”
过了这么些天,她的月事一直没有来,身体的异样让她有了猜测,但也仅仅是猜测而已。只是在张仲羲的面前,她却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知道张仲羲会明白她话中的原因。
张仲羲的手中一抖,茶水不经意地溅了出来,这样失礼的行为让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掏出手巾擦了擦被茶水烫得通红的手,目光却忍不住想元意的小腹看过去。
只可惜,有桌子挡住了他的目光。
他重新喝了一口茶,稍稍镇定了一下,开始今天第一个道歉,“抱歉,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你竟然有了萧恒的孩子。”
元意淡淡一笑,“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嫁给他,怀了他的孩子又不是什么出奇的事儿。”
这句话刺痛了张仲羲的伤疤,他的脸色微变,像是在忍耐,又像是不甘心,最后他还是维持了他惯常的翩翩佳公子的态度,道:“那就恭喜你了。”
“谢谢。”元意眉头一抬,朝他轻轻地颔首。
两人又重新陷入了沉静,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张仲羲和元意都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之前是男女大防,如今是立场尴尬。
其实张仲羲也没有见过元意几次,第一次的见面还是一个偶然,那时他上门拜见姑母,无意间逛进了朱府的园子里,就是元意出嫁前的那样的日子,正好是秋风萧瑟,梨花落败的时节。
那时候元意正支着画架在作画,他从背后看过去,只见那姑娘身段窈窕,一举一动皆是韵致fēng_liú,极大地符合了他身为文人的胃口,心中微微一动。
待看清作画人面容时,顿时开始愣神,觉得诗经所有赞美女子的诗词都不能描写眼前人的姿容,她站在一树树凋零的梨花中,清逸脱俗地宛若下凡尘的仙女。而后她看着面前的画作笑了,眼角的朱砂痣熠熠生辉,绚丽地夺人心神。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落荒而逃,心中却记住了这个女子,直到第二次在姑母的身边看到她,他才直到,她就是姑母不喜的四姑娘——元意。
“只有你一个人出来吗?”回忆突然被打断,张仲羲抬头,发现是元意开口问他,想来是她受不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打破了僵局。
张仲羲收敛了心神,不愿意多说,只是浅浅地回了一句:“因为有些事,所以只是一人出来。”
元意不知想到什么,微微顿了顿,继而又开始客套道:“听说你和工部尚书的姑娘定亲了,婚期是何时?”
张仲羲箍紧握着杯子的手,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一月十六。”
元意向来都不是健谈的性子,更何况对象是张仲羲,所以元意表示了一番庆祝之后,两人继续陷入了诡异的沉静,直到浅碧又继续给张仲羲续了一杯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才目光复杂地看向元意,道:“你喜欢上了他是不是。”
这事没有什么好逃避的,元意没有否认,弯了弯眉眼,“是的,他是我的丈夫,我歆慕于他。”
张仲羲觉得这次话刺耳得厉害,就在几月前,眼前这个女人还对他一片深情,哀求他娶她,现在又对他说她喜欢上另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是萧恒。
他觉得讽刺,又心怀愤怒,只是因为多年的休养才没有喜怒形于色,只是语气彻底的冷了下来,“你歆慕他,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从始至终,他都瞒着你。”
元意的脸色冷了下来,并不是张仲羲所谓的隐瞒,而是他怎么会知道萧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