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定睛一瞧,方认出这是谢卿书的贴身侍候的小侍童思茗,飞尘满面的脸混了泪如同被泥巴滚过,接着,刘氏看到谢卿书胸口上的一滩明显的污血,看那血色已暗,显然不是方才刚刚吐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衣袍也未顾得上换,心一沉,劈口问道,“怎么回事,其它人呢?”
谢卿书是谢家的嫡孙,每次出行,身边不但有四五个小厮跟随侍候,还有三十几个随身护卫相护。 再则,就算遇到什么事,落了单,谢家在各处都有商号,怎么可能会如此狼狈。
思茗跪在谢卿书的脚边,声泪俱下,“公子收到大夫人的信,公子看了后,一时急怒攻心,当时就呕出了血,急着回来,奴才们劝公子坐马车,公子嫌慢,一路就这样没休没停地跑死了两匹马……公子为了路上能快点,不肯走官道,操近路时,遇劫,护卫们让奴才带着公子先跑……。”
大街上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人群中有人认出躺在地上,全身粘满粉尘,狼狈如同流民谢家大公子,众人好奇地指指点点,这谢家大公子究竟遇了什么事,如此一副落泊样。
“行了行了,先把大公子搬上马车再说。”刘氏也顾不得听思茗的解释,一边命车夫合力将谢卿书抬上马车,一边让思茗骑马先到谢府将谢卿书的情况禀报给谢老夫人,让谢府及时安排好大夫。
一切就续后,在车夫的吆喝声中,人群退散,马车迅速离去。
马车上,谢良媛自动腾出位置,挤在小角落,青荷和青竹两人手忙脚乱一个喂水,一个掐着谢卿书的人中,试图弄醒他。
刘氏用茶水浸湿帕子,一边清洗谢卿书满脸的粉尘污垢,一边轻叹自语,“究竟大姐信里说了什么,把孩子急成这样。”
谢良媛双臂环身,一动不动,眼底蓄着化不开的阴霾,幽然绵长落在那消瘦脱形的脸上,心底深处,她是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会……。如此崩溃!
但又怎么样?
玉窖中,她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世间无论哪一种情感,也抵消不了那样的痛、恨、罪、孽!
三年夫妻情份,在她知道枕边人与周玉苏暗渡陈仓时,便随着玉窖中的烈火化为灰烬。
她嘴角一压,心底阴阴而笑,眼角干涩,心口跳出两个字——活该!
重生后,除了午夜梦魇哭醒,她再没掉过一滴的泪,痛时,舔一舔血刃,偿一偿血腥,然后深呼吸,告诉自已,她活着,她的血还是热的。
她是谢良媛,无需缅怀属于夏凌惜的一切。
谢府,玉波苑。
寝房内一片狼籍,妆台的匣子翻落在地上,柜里所有贵重的首饰被洗劫一空,还有暗格中夏凌惜留下的几千两银票也不见了。
周玉苏趴在床上,侧着首,睁着肿成缝隙的眼睛,毫无焦聚地回忆着,这几日的梦魇。
一切似乎是从那个早晨,谢良媛看到她玉镯上出现灵异开始,到了午夜,那绿幽幽的“夏凌惜”三字,如同魔咒开启了她的噩运——
过敏……中秋夜被人视若瘟疫!
裸奔……尊严扫地,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永不遗忘的笑谈。
毁颜……断了她离开的念想,迫她只能以夏凌惜的声名在谢家接着等待恶运的缠身。
最后……。珞明卷着她银票和一切值钱的首饰跑了……。
不,不是最后,还有更残忍——
李夫人为她的过敏配置了内服外用的药,并叮嘱了一句:“此药唯一的忌讳就是孕妇不能使用,少夫人谨记每月让大夫把脉,一旦有喜,马上停药。”
如今,腹中的一块骨血已是她的保命之符,如何能割舍?
老天,您是不是收了夏凌惜的鬼魂做妾了?还真开眼呀!
夏凌月端着药走进,眼角颤颤扫着寝房四周,微有一丝的动静,既便是轻风吹动纱幔,她的心狂跳得就要从胸腔里撞出来。
自从从谢良媛的嘴里听到,玉镯里有一道绿色的鬼魂时,她就再也不断靠近这寝房半步。
姐姐生病过敏,不肯见人,她可以堂儿皇之在自已闺中装傻充愣,可现在,珞明私逃,周玉苏一身是伤,点名要她来照顾,她能拒绝得了么?
一想到今晚她要在这过夜,她就感到全身毛骨悚然,她断定,夏凌惜的鬼魂一定在这寝房里游荡作祟,所以,周玉苏才会频频出状况。
“姐……。姐,喝,喝药了……。”夏凌月伸手把药递了过去,不敢直视周玉苏的脸。
周玉苏呜咽一声,蜷起了身子,瑟瑟中,她的双眸象凝固了一般,瞪着某一处,眼窝里大颗大颗渗出的泪水……
夏凌月唬了一跳,差点连药都打翻,顺着周玉苏的视线猛地回头,明明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可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挤进一个画面:夏凌惜黑发覆面,一身惨白,平行地朝她们二人伸出两手——索命!
“你看到了?”周玉苏诡异地低低笑开,阴森森地开口:“第一死的是梁婆,第二个倒霉的是我,接下来……咯咯咯,也不知道是你!还是钟雯秋……。”
夏凌月手一颤,温热的药液溅滴在手上,她一声惊叫,如被热水滚过般,药碗跌落在地,掩了耳,迭声哀求,“别说,别说了,我求你了……”
“咯咯咯——”周玉苏尖锐之笑从肿痛的咽喉窜出,红肿浮白交替的面部狰狞如山魈,“我于她是外人,不过是靓觎了谢卿书便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你呢,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