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长钰冷哼一声,又重复了一遍:“你信上说自己行将就木,不日便死,我今天看你好好的,你骗我过来看你,是什么居心?”
“将军不是想知道当年那人到底是谁么,贫尼今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告知将军此事。”
童书桦温和一笑,手上那串珠子不再被摩挲,而是套在了手腕上,“当年仍在尘世中,贫尼曾酿了一坛酒,曾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酒如此情,岁月悠悠,其味愈深。本想着隔一甲子再与将军共饮此杯,孰料贱妾无福消受。便请人前往告知将军,此时此日此地,与将军饮一杯。”
那坛地下埋着的酒,早已被她挖了出来,如今正放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之上,封泥也早已拍开,酒香阵阵,沁人心脾。
蓝长钰心中觉得诡异,不愿意碰那酒,“你一出家之人,不是禁酒禁-欲?怎么,要破戒?”
“出尘十三年,死前还是想做一次尘世之人。”童书桦怆然一笑,“尘世中生,尘世中死,将军连贱妾最后的想法也不愿满足了么?”
这话说到后边,竟然隐隐叫人眼泪落下。
蓝长钰气结,却也没有办法发脾气,在这清净之地,无论是大声呵斥还是出手,都显得失了风度,叫别人无端看低自己。他一怒之下将那酒饮了半坛,酒入候,化作醇香阵阵,中间却夹杂着些许怪怪的味道,似是有什么粉末状的东西掺杂在口中,叫人难受的紧。
童书桦露出微笑,那笑容诡异的很,看起来艳极了,像是仇恨浇注了二十年的花骨朵,终于有一日绽放,红的刺眼。
蓝长钰忍不住移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童书桦的神色就觉得心虚,他却不觉得自己该心虚,难道这女人给他带了绿帽子,他不该愤怒么?还是要像千年乌龟一样忍耐?是男人都不会忍吧?
“酒也喝了,该说了吧。”蓝长钰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他身上带着一颗解百毒的药丸,倘使觉得哪里不舒服,便可以立刻吞下这枚药丸解毒,并不怕这恶妇给自己下毒。
他这般状态,只是不耐烦听这恶妇说什么前尘过往的fēng_liú往事,然而看着童书桦如今一副短命相,心想着毕竟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也没有上前做什么失,言语举止之间便冷漠的要紧。
“当年我并未有什么私情,韩彤对你说的那些,都只不过是污言秽语而已。”童书桦温声道,“只是简鸾不是你的孩子,这却是真的,因为那孩子,如今已经到了你的肚子里。”
“你说什么?”蓝长钰不敢置信,隐隐有作呕之感,向前两步,抬手就要按住这恶妇,“什么叫那孩子如今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你……!”
他想到刚才那叫人难受的口感,伸手捂住嘴巴,饶是战场杀人无数,也觉得这事情着实可怖且恶心。
“刚才喝下的,便是他的骨灰啊。”童书桦笑语殷殷,站起来慢步靠近蓝长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蜿蜒至下巴,然后滴落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的不适感,额头靠近蓝长钰,“你有没有听到他在哭呢?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看到这世界,便被你那毒妇给扼死了。”
“不……”蓝长钰忍不住吐了出来,他捂住自己的腹部,觉得有无穷无尽的苦水要吐出来,哪怕当年与童书桦没有什么感情,却也行了房-事,洞房之夜掀起她的盖头,那人温柔相对,举杯饮合卺酒,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再一同饮酒,饮下的竟然是骨灰酒,还是婴儿骸骨的骨灰……
童书桦抬起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叫他继续吐出来,昂着下巴用眼神逼问他:“吐什么?既然做下了这等忘恩负义之事,你又怕什么?皇天后土,众神诸佛都看着你背信弃义,当年允诺我的事情,如今一一相负,就该知道有今日的报应,我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你的报应……”
她字字听来皆是血泪,这是一个女子忍了二十年的情绪爆发,“你不爱我,又何必娶我?娶了我,又何必相负?你这样的人,就该死了下十八层地狱,煎炒烹炸,滚油锅剥层皮,你杀了果儿,如今也应该日日扪心自问,跪在神佛面前日日忏悔,也不足以叫人宽恕你,你不值得宽恕。”
“你……你……你……”蓝长钰蓦地瞪大眼睛,拼了命扯开童书桦的手,连续三次也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毒妇……”
童书桦趁着他失神,从他的腰间摸了一样东西,然后默不作声的将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东西给塞了进去,只是将身体靠近他,做出更恶毒的模样,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容明皇的心思?”
蓝长钰这回已经不再是刚才那震惊间或厌恶的眼神,而是不敢置信,连声否认,“什么我对容明皇的心思?你这恶妇在说什么?!”
“女人心思最敏感,我又怎么看不出来你眼中对她的迷恋?”童书桦泪水遏制不住的从眼角滚滚而下,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氤氲成透明的珠子,沾染尘土蒙了灰,“太子与她两情相悦,你瞧着难受了是不是?之后两人同进同出,你嫉妒了是不是?为什么背叛*太子,别人不知道,你当我不知道?”
“住口!住口!”蓝长钰推开她,把她推了个踉跄,而自己也因为这一推,退回了门口,被关着的门弹了回来,箕坐在门口,看着童书桦,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童书桦磕在了床边,额头上渗血,挣扎着起来的时候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