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等不到李玉的出头之日到来,腊月的一天,玫贵人突然早产了。[看本书请到地记得,那是一个深夜。
她坐在暖阁里,看着月光将糊窗的明纸染成银白的瓦上霜,帷帘淡淡的影子烙在碧纱橱上。阁内只有铜漏重复着单调的响声,一寸一寸蚕食着时光。皇帝正在专心地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名册,如懿则静静地伏在绷架上一针一针将五彩的丝线化作雪白绢子上玲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蜡烛芯毕剥的微响和镂空梅花炭盆内红箩炭清脆的燃烧声。
绣得倦了,如懿起身到皇帝身边,笑道:“向例不是生下了孩子内务府才拟了名字来看的么?如今玫贵人还有一个月才生产,尚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就拟好名字了呢?”
皇帝不自觉便含了一分澹澹的笑色,道:“太医说了,多半是个阿哥。自然,公主也是好的。倒也不是朕心急,是内务府的人会看眼色,觉得朕对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特别期许,所以先拟了名字来看。”
如懿道:“内务府既然知道皇上的期许,那一定是好好起了名字的。”
皇帝揽过她道:“你替朕看看。”皇帝一一念道,“阿哥的名字拟了三个,永字辈从玉旁,永琋、永珹、永珏;公主的封号拟了两个,和宁与和宜,你觉得哪个好?”
如懿笑着推一推皇帝:“这话皇上合该去问玫贵人,怎么来问臣妾呢?”
皇帝笑道:“迟早你也是要做额娘的人,咱们的孩子,朕也让你定名字。”
如懿笑着啐了一口,发髻间的银镂空珐琅蝴蝶压鬓便颤颤地抖动如发丝般幼细的翅:“皇上便拿着玫贵人的身孕来取笑臣妾吧。”
皇帝道:“朕原也想去问问玫贵人的意思。但是她身上一直不大好,总说头晕、嘴里又发了许多燎泡,一直不见好。朕只希望,她能养好身子,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便好了。”
如懿带了几分娇羞,指着其中一个道:“皇上既然对玫贵人的孩子颇具期望希翼,那么永琋便极好。若是个公主,和宁与和宜都很好,再拟个别致的闺名就更好了。”
皇帝抚掌道:“那便听你的,朕也极喜欢永琋这个名字。”
铜漏声滴滴清晰,杯盏中茶烟逐渐凉去,散了氤氲的热气。如懿依偎在皇帝怀中,听着窗外风动松竹的婆娑之声,心下便愈生了几分平和与安宁。
如懿与皇帝并肩倚在窗下,冬夜的星空格外疏朗宁静,寒星带着冰璨似的光芒,遥迢星河,仿佛伸手可摘。如懿低低在皇帝身畔笑道:“在潜邸的时候,有一年皇上带臣妾去京郊的高塔,咱们留到了很晚,一直在看星星。就是这样,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皇帝吻着她的耳垂,自身后拥她:“如今在宫里,出去不便。但是往后,朕答应你,会带你游遍大江南北。”
如懿依依道:“皇上最喜欢江南的柔蓝烟绿、疏雨桃花。”
皇帝清朗的容颜间满是向往之情:“朕说的,你都记得。小时候听皇阿玛讲佛偈,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立命?朕想来想去,便是往山水间去。最好的山水,便是在江南。所以朕想去的地方,一定会有你。我们,迟早会去江南的。”他说着,瞥见如懿方才绣了些许的刺绣,“手艺越发精进了,可是那时候为什么送朕那么一方帕子,一看就是你刚学会刺绣的时候绣的。”
如懿的笑意如枝头初绽的白梅,眼中含了几分顽皮之色:“送了那么久,皇上到现在才来问。是不是觉得不好,早就扔了?”
皇帝笑着捏一捏她的鼻子:“是啊,就因为不好,所以得珍藏着。因为以后你的绣功只会越来越好,再不会变成那样子了。”
如懿低低道:“虽然不够完美,但那是最初的心意。青樱,弘历。”
皇帝无声地微笑,似照上清霜的明澈月光,又如暮春时节带着蔷薇暗香的风,暖而轻地起落。(
庭院内盛满深冬的清澈月光,恍若积水空明。偶尔有轻风吹皱一片月影,恰如湖上粼粼微波,漾起竹影千点。如懿看着窗外红梅白梅朵朵绽放,冷香沁人,只是默默想着,这样,大约也是一段静好岁月了吧。
她正想着,却听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伐,仿佛有低低的人声,如同急急惊破湖面平静的碎石。
如懿微微不悦,扬声道:“谁在外头?”
进来的却是大太监王钦,这么冷的天气,他的额头居然隐约有汗水。如懿看到他的脸便想起莲心身上的伤,满心不舒服地别过头去看着别处。王钦急得声音都变调了:“皇上,永和宫的人来禀报,玫贵人要生了!”
皇帝陡然一惊,脸色都变了:“太医不是说下个月才是产期么?”
王钦连忙道:“伺候的奴才说用晚膳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进了一碗太后赏的红枣燕窝羹。用了晚膳正打算出去遛弯儿,结果出门从墙头跳下一只大黑猫,把玫贵人惊着了,一下子就动了胎气。”
皇帝的鼻翼微微张合,显然是动了怒气,喝道:“荒唐!伺候的人那么多,一点也不周全!”
如懿忙劝道:“皇上,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赶紧去看看玫贵人吧。”
皇帝连忙起身,如懿替他披上海龙皮大氅。皇帝拖住她的手道:“你跟朕一块儿去。”
如懿沉静地点头:“臣妾陪着皇上。”
永和宫离延禧宫最近,自延禧宫的后门出去,绕过仁泽门和德阳门的甬道便到了。尚未进永和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