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的白幔换下,到处是喜气的红绸。
坤宁宫里洞房的门前吊着两盏双喜字的大宫灯,鎏金的大红门上贴有沥粉贴金的囍字,门旁墙上一幅大对联直落地面。
锦里凤丹,芳联熠叶。彩凤和鸣,梧桐荫茂。桂宫耀彩,栀绾同心。莲炬蓬耀,燕双华堂。
华堂藻耀,瑞霭琼英。关雎雅化,蘋藻仪修。凤栖桐院,莲开并蒂。榴花映日,凤舞鸾翔。
这是四字回文喜联,前后左右从任一端通念皆顺。
里面出现三个“耀”字,皆是原字,并没有避讳删旁或者通假,就知道这副喜联是谁写的了。
俊逸疏正的楷书,孟言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掉。
吃下的那块烤肉,在胃里不断的翻腾着。
皇帝亲手为洞房书喜联,本来对皇后来说就是风光无两的事情,何况他居然把自己的名讳写进喜联里。
这种恩宠无限的做法......
到时候内外庭大臣命妇们来拜见的时候,对皇后来说也是一种至高的体面。
还有这副喜联虽是清雅工整的喜庆联对,可是却蕴藏着旖旎风|情,尤其是其中还故意加上了他的名讳。
莲炬篷耀,华堂藻耀......
莲开并蒂,凤舞鸾翔......
曾经连那句“风中满是谷中香”都能被他暗示成那样的荡漾。
这对联共六十四个字,每一个字都让孟言茉的脸更白一分。
等蒋暖清看到时,会羞红了脸吧。
“孟姑娘,这样直视御笔视为不敬,不恭。其中可是有今上的名讳,我刚才看到孟姑娘是念了出来?”
雾吟看着孟言茉终于变了脸色,神色变的越来越虚弱,就像是几乎喘不过来气的惨白感和脆弱的窒息感。
脸上的笑便越发的从容冷淡矜持了起来。
直念皇帝的名讳是什么样的罪名?
起码在整个大明朝里,上到公卿重臣,下到黎民走卒,是没人敢公开叫出来的。
“雾吟姑姑若是听到我念了,不是应该‘听到’,而不是‘看到’吗?”
雾吟是看到孟言茉樱唇微动,真没有听到在喃喃什么。
她也只是想不动声色的借皇权打击吓唬一下孟言茉,现在看孟言茉居然又恢复了脸色,也不做什么纠缠。
脸上的笑纹深了些:“我只是提醒下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妹妹对我这样防备的神色看着,倒真是让我伤心了”。
孟言茉笑笑,绕过洞房门口意为“开门见喜”的大红地金色囍字沉木影壁。
两人进了殿里。
布置新房的宫女们都很忙碌,摆花槲,玉如意,花卉之类的,看到雾吟进来,都行了礼。
“姑姑安好”。
“都忙着吧”。
雾吟示意让她们继续自己的工作。
“孟姑娘看看,咱们这摆设有哪里不妥的,我让她们改一改”。
雾吟不放过孟言茉脸上的细微表情,盯着孟言茉笑道。
她当然不是让孟言茉来参详的,只是为了刺激人的,此时孟言茉脸上的表情是痛苦还是绝望,她要细细的记下来。
回去之后,自有人会来问她。
而孟言茉明知道雾吟的意思还跟着来的原因,其实挺简单的。
因为嫉妒,因为生气,因为委屈,因为放不下,因为......
她想知道他的洞房是什么样的。
哪怕此时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了,她在这样的自我厌弃与自我折磨的漩涡里打转,走不出自己画的牢。
雾吟失望了,因为她从孟言茉的表情看不出来丝毫酸涩的情绪,孟言茉真的是在认真的打量房中的摆设。
洞房的南侧是通连大炕,炕的两端是雕刻龙凤图案的紫檀木雕的槅扇,炕几上摆着龙凤呈祥的瓷器,描绘龙飞凤舞的彩釉珐琅瓶。
东西靠墙处放置着皇帝的宝座,右手摆放着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
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着一对双喜桌灯,房内靠北墙的是喜床。
孟言茉咬住自己的舌尖,一步步的走到喜床前,往床上看去。
喜床上铺着厚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叠的整整齐齐的彩缎喜被,床头悬挂着象征“多福多寿多子”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百子图床幔。
床里的墙壁上悬挂着大红地喜庆对联。
晓起妆台鸾对舞。
春归画栋燕双栖。
是媚|体柔骨的柳体,只看这字就有种香艳的感觉在红帐中弥漫。
孟言茉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字体,不过想来,除了他,内务府的人也不敢挂这么孟浪的喜联。
燕双栖......
孟言茉心里对着天笑,笑的太伤心,笑出了泪,她握紧了小手成拳。
浑身既软绵绵的无力呼吸感,又愤怒的想把这床上的被子帐幔统统扯下来,踩在脚下。
舌尖上传来的腥甜感刺激着她的神智。
让她没有被心里滔天的醋海酸意把神智淹没。
对联的中间是一副牡丹天香的图画,床里侧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孟言茉移开了视线,雾吟紧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几乎要忍不住破功。
走到一处多宝格前,眼神投在一个瓶子上,心思里满是自怨自艾,满是顾影自怜的委屈和伤心。
“啪”的一声。
在厚厚地衣上还能响的这么刺耳,可想碎的惨烈。
让房里的宫女都震惊的朝声响处看。
“孟姑娘,你怎么能把这和合瓶给摔了啊!
我们要被你害死了啊!”
一名穿着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