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门开着,院子里的花香一阵阵的飘来,大太阳照的亮堂堂,不知道什么鸟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
“娘子——”小玉收了瓷碗瓷盘,取来一身新衣裳递到李长歌面前。
李长歌一愣,昨个因为她病的重,一身破烂的脏衣服就这样捂在床上了,此刻看了,便接过小玉递过来的衣裳。
“娘子别嫌弃,这是小玉的衣裳。”
李长歌看了看,果然是一身半新不旧的,胜在那条素锦横纹的长褙子厚实,看着也是耐穿的,还有一条草绿色的裙子。
“小玉,这便很好的。”
“我烧了热汤,我看娘子气色已经大好了,不如去去牢里头的晦气。”小玉生的姿色一般,笑起来却生机勃勃。
“好的。”李长歌点头,她原来就病的不重,只是祸事压人。
“忘了告诉娘子了,你家的案子昨日便了了。
李都头被流放孟州,徐家郎君无罪释放。
原是那张大户惦记他家从前的粉头,才使人害了你爹爹的。”小玉也不看李长歌的脸色,只将这案子的结果说与她听。
李长歌只听着,案子审的真快,她连堂也不用过了,却似乎又在预料之中。
西门庆大官人真真是体贴,知道她若是上堂见了二叔和徐自如自有一番拉扯,这样大家便省了照面的尴尬。
张大户死了,到底竟叫他背了这杀人之名。
人死如灯灭,他无儿无女,背不背这杀人之名世间无人在乎。
西门庆他算计的真好。
“小玉,取些针线与我可好?”
“这就取来与娘子。”小玉片刻便取来了针线。
小玉从不问她原由,李长歌觉得这样好。
李长歌拿了针线,支走了小玉等着,关上门,从里面将门一栓。
回到床上放下帷幔,她脱下脏兮兮的衣裳,从贴身之处取出银票来,这银票被油纸裹的好好的,厚厚的一沓子,慢慢的数了数,三千两。
拿着银票,李长歌的手都在颤,这么多的银子,太多了!
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李长歌都觉得自己的命受不住这么多的财。
三千两!
紫石街的房子不过才二三十两买的,五两银子便能买个小玉这样的丫头。
三千两银子是李长歌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天大的数目,可是她一个小娘子,这银子即使财也是灾。
张大户就是最好的先例,如果不是腰缠万贯又无守财之能,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她从旧衣裳上选一块干净的,剪下来一块方方正正的布,拿出小玉取来的新衣裳,将这布缝在贴身一面上,针脚细细密密。
三千两里她拿了五十两银出来,剩下的都整整齐齐缝在这衣服里头,也许以后用得着。
此时此刻确是一分一厘都不能漏出来。
当年她在卓二姐家上灶,一个海上客人讲了个故事儿叫她记得清楚。
一个外乡的老员外,家中有些小财,偏家里只有一个闺女。
闺女到十五岁时老员外便撒手西去了,只留下这小娘子。
原早早的定好亲,要行嫁娶。
因着这小娘子手里头有丰厚的嫁妆银子,便叫千户和典狱长都惦记上了,使了手段取污了小娘子清白,找了个由头下了大狱,那小娘子受不得屈辱便撞死了。
那海上客人说的时候落了泪,才知道那撞死的小娘子是他的未婚妻。
他醉酒之后念着那句话儿,李长歌这辈子也忘不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长歌默默了念了两遍,自己是不会走那小娘子的老路的。
做好这一切,她泡到热汤水中,热气将她包裹住,慢慢的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屋子外静寂无声,这院子似乎除了小玉和西门庆,平时便不会有人来,这令她十分安心,身子在热水里一点点舒展开来。
案子了解了,自如哥归家了,二叔要发配孟州了。
可是李长歌的事儿,才开始。
潘金莲那妇人,王婆那老货,她们活的好快活。
父死叔流放,自如哥从此只能是陌路之人,她再也不是从前的李长歌。
花香伴着水气在屋子里飘飘荡荡,牢中的绝望污秽慢慢褪到汤浴中,如同这不公的世道狠毒的人心一般,再也不能霍乱自己的心境。
李长歌穿衣梳妆完,换上小玉送来的长褙子,立在铜镜子前看背影,缝的很好,任谁也想不到,这衣服里藏着银票。
推开门,日暖风轻,斜阳半山,远处一架紫藤花开的盛,花帘垂垂,翠叶如洗。
这是个最靠后的院子,小而精致,正房三间,东厢房两间,西厢房一间另带了一个小小的灶房。
院子高树俯首,低树仰望,亭台楼阁,繁花似锦。
正想着,只见从院子正门进来了一个黑发仙骨之人,步履稳健,目光如灼。
是东山医派的掌门人,李长歌曾经站半山腰偷偷的看见过。
只远远的见过一面,早已经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了。
掌门人已经年过八旬,却毫无老迈之态,气度浑然天成,不怒自威,比寻常三四十的人还精气神好。
她想起昨日西门庆的话,知道今日一见怕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心里又怕又激动。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有了机会面见东山医派的掌门人。
她捏紧拳头,便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掌门人见李长歌走过来便停下了脚步,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春风里好似天神降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