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没挨上,程思琪在后视镜里看见两辆车急刹车双双停下,宋望又踩了油门,一眨眼,那两辆车便没影了
“开慢点,你开慢点吧。”一只手握着安全带,她侧过头,声音小小地说了一句。
宋望没吭声,车速却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上一次,他开车去学校找程思琪,在一个急刹车的瞬间突然看到五光十色的酒吧,他看到跳舞的那女孩,她有着妖娆曲线和蓬松长发。
是思琪吗?是思琪吧?
宋望又想起他记忆犹新的那个梦,程思琪巧笑着倚在别人怀里。
那些破碎的记忆里,他不开心不快乐,只眼下想起来,心中都是窒息一样的沉闷和痛楚,几乎让人崩溃。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想知道。
无论是痛苦还是喜悦,那些画面里有他,也有她,他便迫切地想知道。
可是——
宋望用余光扫了一眼程思琪,她紧紧抿着唇,刚才让自己开慢点之后,再也不肯开口,就好像,固执地守着一个秘密。
这一路,宋望没有再说话,程思琪也没有。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两人到家,宋望停了车,坐在驾驶座静了许久,半晌,转身看向程思琪,一只手撑着副驾驶的座位靠背,俯身道:“无论什么事,告诉我行吗?”
“真的没什么。/”程思琪也执拗,一板一眼地答了一句。
宋望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喉结耸动两下,神色僵硬了一小会,转身推开车门。
程思琪解着安全带,他又开了副驾驶车门,沉默地抱起她,不理会程思琪轻微的挣扎,就往家里走。
抱着她开门,也抱着她上楼,穿过大厅里影影绰绰的阴影和月光,迈步回房,将程思琪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静,空气里窒息一般的安静。
他们两人的关系中,无论是交往还是结婚,婚前婚后,宋望一直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
他在她面前随性惯了,甚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候。
从来没有。
程思琪看着他,心痛不已,张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宋望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进门的时候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未拉严实的窗帘里溜进来一丝月光。
半晌,宋望转过身看她一眼,帮她脱掉鞋,一只手摸摸她的脸:“你早点睡。”
“你去哪?”程思琪开口问一句。
“就在家。”宋望应一声,站起来,转身欲走。
程思琪便伸手拉住他手腕,声音小而轻柔,几近哀求:“已经很晚了,休息好吗?”
宋望被她拉住手腕,心中倏然惊痛,回头道:“无论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痛也罢甜也好,告诉我成么?”
他语调执拗,程思琪愣了愣,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
宋望了然,眉眼低垂,捻着指尖笑了笑,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早点睡。我就出去抽根烟。”
这话说完,他便没有在停留,一步一步,走出了程思琪的视线。
看着他的背影,一片昏暗里,程思琪无声地落泪了。
那些过往太沉重太痛苦,那些经历太黑暗太绝望,她庆幸他不记得,也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来,怎么可能,亲口告诉他。
她做不到胡编乱造地欺骗他,便也只能沉默着应对。
可是——
想到他刚才走出去的背影,程思琪一只手紧紧地捂上心口,蜷缩在床上,眼眶里的泪水汹涌而出。
没有这样过,现在的宋望,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的沉默和离开,几乎可以击垮她,他心里未尝不难受,可他就不若以往那般,迫不及待地抱她亲她要她,他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不满。
她要怎么办?
思琪,你要怎么办?
程思琪喃喃地自语了两声,房间很安静,没有人回答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沙哑,又无助又恍惚。
是啊,她要怎么办,她其实很害怕。
他遇到的这个宋望多张扬多骄傲,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和责难,他有足够强的实力和手段保护疼爱她,别人轻薄她,他会怒不可遏,风度也不要,大打出手。
可实际上,她却有着那样让彼此难堪的过去。
上一世遇到宋望,他因为这些事磨平棱角,沉默而隐忍,他说着不介意,她却一直过意不去,这一生再遇到这样的他,她其实害怕,害怕他介意,也害怕他因为难以接受而发疯。
她不敢确信,重拾记忆的宋望,到底会怎么样。
程思琪胡思乱想着,身子蜷成一团,也不会知道过去了多久,总归应该是很久,宋望并没有回来。
她觉得不安,睡不着,从床上起身,揉了揉晕乎乎的额头,出门找寻他。
她没有开灯,也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地毯上也不自知,下了楼,发现客厅里也没有开灯,有月光从几处窗户映照进来,似乎还有一丝一缕的风吹进来。
程思琪视线搜寻一周,看到了宋望。
他坐在落地窗外的藤椅上,低垂着头,抽烟。
不若以往轻松随意的坐姿,他坐得十分笔直端正,双腿微分,一只手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递到嘴边,低头吸了一口。
院子也大,藤椅围绕着圆桌摆放在树荫下,原本是极好的休息处,有月光倾泻而下,他半边侧脸沐浴在清浅如水的月光里,英俊好看得过分,却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