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滢泪水清泉一样地往外流,一瘸一拐地到了门边。
趴在门上,痴痴地看。
她距离乌童的病房其实并不远,这十天以来,一点也不远。
就只有十几米而已。
她看着医生护士、乌童的父母、甚至偶尔来一些他家的亲戚朋友,所有人都能进去,离开她的视线,进到乌童的病房里去。
所有人都可以,就她不行,只有她不行。
所有人进进出出,都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里有厌恶、冷淡、责备,全部像刀子一样地刺向她,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可是她不在乎,本来就是她活该。
乌童是因为追她才被车撞飞的,她不愿意相信的,她原本一直不愿意承认,自我催眠,不是她,和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可所有人都怨她恨她讨厌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明确地提醒她,就是她,就是她害了乌童。
可是她怎么会害乌童呢,她怎么可能害乌童呢?
她害谁也不会害他呀!
她真的不舍得!
楚滢趴在门上,玻璃门很坚固很牢靠,将她原本已经十分消瘦的脸颊挤得变形,她很想进去,不停流泪,泪水晕开在玻璃门上,湿润一片。
她看着乌童的病房,眼睛却眨也不眨一下。
她孩子一样趴着门,病房里,乌童似乎都能感觉到她就在不远处,她就在哪个角落里,哀哀地哭泣。
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江宁,他几次动唇。
江宁察觉,神色缓和了许多,看着他,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乌童小幅度地摇摇头,抿抿唇,半晌,看着她比口型:“妈,滢滢呢?怎么她都还没来看我呢?”
“她没来。”江宁看着他,一脸不悦道,“可能是吓傻了吧。你住进医院以后她就没影了,一次也没来过。”
一次也没来过?怎么可能?
乌童不怎么能动弹,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又比口型:“不会的。她脾气差一点,可心很软的,肯定会来的。”
他神色笃定,江宁看着他,懒得再说话。
乌童又抬眼看向边上站着的乌乐,乌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别再想着她了,她的确一次也没来过,这样的女孩不要也罢,你好好养病。”
“一次都没来过?”乌童看着一向不撒谎的乌乐,咬咬唇,又比口型道,“她知道我出事了吗?你们在现场有没有看见她?”
“没有。”江宁抢先道,“等我下楼你已经躺在马路上了,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跑得无影无踪了。乌童你别再想着她了,好好养病。”
她说话十分笃定,神色间还带着怨怒。
乌童看着她,一时间没有再说话了。
他被撞得太突然,那一瞬间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直接被撞飞了出去,自然不确定,楚滢会不会已经跑远了。
没有追上吗?
其实她每次闹脾气就是想要人哄哄而已,自己都没有哄她,傻丫头不知道跑去哪个犄角旮旯哭去了。
这会想起来,乌童还有些担心,楚滢到底知不知道他出事了呢。
他胡思乱想着,病房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十几米之外--
楚滢保持着一个姿势累极了,慢慢地,顺着玻璃门滑落下来,无力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起呆来。
她发呆,还不停地流着眼泪,呜咽着啜泣着,就好像没人要的小孩,又好像被母亲遗弃的幼兽一般,声音十分可怜。
她双手环抱着膝盖,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大起来,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惊动了里面的护士,护士快步出来,不悦地在玻璃门上敲了两下,看见是她,又颇觉无奈,抬眼看向了边上的程思琪和楚沐。
他们两人也无奈,强硬地架着楚滢,往边上坐了坐。
楚滢不理人,她一只脚还缠着纱布,走路其实都艰难,可这些天她从来没喊过脚疼,跌倒无数次,每次都能若无其事地再爬起来。
这样的她,让所有人都无比陌生。
她成了眼下这个样子,程思琪和楚沐齐齐叹了一声,担心不已。
江宁说乌童出了车祸,却不让楚滢进去,让她死心,因而他们对江宁说的话半信半疑。
可实际上,乌童被撞之后的确伤了头。
脑部受伤,又做了开颅手术,醒来后记忆出现问题,也算很常见的事。
楚沐居高临下地看了楚滢一眼,又看向程思琪,略微想了想,道:“你先下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看着她。”
“我不饿。”程思琪看他一眼,“我陪她说会话,你先去吧。”
“那行。”楚沐也没和她客气,叮咛道,“你看着她点。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嗯。”程思琪点点头应了一声。
楚沐叹口气,先行离开。
程思琪看着楚滢,略微想了想,她到了她边上,一只手扶着墙壁,和楚滢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
“滢滢?”程思琪开口唤了她一声。
楚滢咬着唇,神色疑惑地看她,一双眼睛红肿不堪。
这些日子来,她眼睛一直肿着,核桃似的,脚上的烫伤不但没有好,因为她随便走动,反而越发严重。
唇瓣被她咬了无数次,血迹干涸了,伤口结痂了,又咬破,周而复始,便怎么也好不了。
程思琪看着她,怜惜不已,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