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因陈廷敬来教导玄烨功课,成德便做起了玄烨伴读。大多数时候成德都在陪玄烨读书写字中度过,到是很少再有机会与荔轩玩耍。那刚刚摇摆的决心便在这不知不觉间复又淡定下来。
成德甚至觉得自己很是可笑,上次去郊游便自阿玛口中得知太后允许他待在静潜斋的期限仅是一年,那么一年之后他势必要离开这里,就算这一年中他再对荔轩疼爱关抚又能怎么样呢?以荔轩如今的年纪他又能记得多少?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徒增不甘罢了。
思及此,成德便硬下心来,不再去想荔轩,甚至在偶尔与荔轩玩耍时,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热忱。
成德的变化,荔轩人小自然毫无所查,但玄烨时刻关注成德却是看得明明白白,心中窃喜之余只当成德是见到荔轩便想起已故的胞弟,对成德凄苦的身世,玄烨更加心疼,对成德也越发黏爱了。
也因此,玄烨要求自己在读书时不能犯错,只因他若犯了错,陈师傅不会责罚他而是将所有惩罚都加诸在成德身上。
有一次,玄烨起床晚了,上课迟到一刻,陈师傅竟罚成德整整跪了一个时辰,玄烨看着心疼得不行,却又因着陈廷敬乃祖母特别为他请来的师傅他又不能对这老师怎么样,只有将所有不甘咽下,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因为自己再令成德受委屈。
没多久,陈廷敬便发现刚开始顽劣的小阿哥渐渐发奋起来。这既令他惊喜又令他疑惑。他时时观察着玄烨,慢慢地除了循序渐进的教导之外,也偶尔会和玄烨聊聊天,时间长了,玄烨也不似开始那般对他抵触,开始愿意稍稍向他敞开心扉。
这一日下学,陈廷敬出了课堂,便见一个侍卫偷偷摸摸躲在院门外探头探脑。陈廷敬皱眉刚要出声喝问,就看到三阿哥拉着伴读容若向那侍卫迎面跑了过去。
三阿哥兴奋地道:“侍忠,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南先生前些日子病了,这才耽搁了,他一直没忘阿哥您的吩咐,昨日刚刚写好,今早就派人给奴才送来了!”侍忠将一卷书册递了过去。
玄烨却不忙看那书册,担忧地道:“送书的人可有说南先生得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可有请大夫看病?”
侍忠摇摇头,“这道没说。”
“那,你去跟张璐说一声,就说我说的,让他去天工阁一趟,给南先生看看病!”玄烨说完见侍忠脸色大变,忙回头看去,原来是陈廷敬站在自己身后,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书册。
玄烨干笑了一声,将书册背到身后,道:“陈师傅还没走啊?”
陈廷敬仿若未闻,向玄烨伸出手,道:“阿哥拿得什么?可否让臣看一看?”
“呃,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就是一本书么!”玄烨可不想把书给他,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就又背到身后。
陈廷敬见玄烨心虚的样子,料定那书一定有问题,收回手,看了侍忠和成德一眼,道:“成容若、侍忠蛊惑皇子,应以流放罪论!”
“等等!”玄烨听到成德又要挨罚一下子急了,“你凭什么说容若蛊惑我?!”
“就凭他知情不报!”
“你——哼!”玄烨一把将书甩到陈廷敬身上,愤怒道:“你要看就看,随便看!但是如果你下次再敢无端惩罚容若,我一定会告诉祖母你威胁皇子,侮辱天颜!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说的!”
玄烨一把拉过成德,踢了傻杵着的侍忠一脚,吼道:“还不走?!”
陈廷敬看着发怒的小阿哥,反复思索着那句‘威胁皇子’,终于明白了之前三阿哥发奋努力的原因,竟是那次自己罚了成容若,三阿哥心疼小伙伴所致。但是这也到不了威胁的程度吧?
陈廷敬无奈地摇摇头,翻开手中书册,大略看了看,确定不是他担心的那些不正经的书,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对三阿哥爱好之广而暗暗惊喜。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对西方文化有了如此兴趣,陈廷敬觉得有必要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目前的教学方案了。
于是,第二日,在玄烨的小课桌上便出现了三本这样的书册——一本是南怀仁写给玄烨的类似伽利略传记的故事集,也就是昨日陈廷敬收上来的那本册子。一本是《远镜说》,还有一本是《西洋新法历书》。
玄烨昨日向陈廷敬发了脾气,回到自己屋子小脸还绷得紧紧的。成德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见玄烨如此护着自己令他既感动又忧心,因为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玄烨,他害怕玄烨会从此怨恨自己。有时候,成德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玄烨给他的这份至纯至真的感情,他会彷徨,会无措。如果他还是上辈子那个无情的帝王,或许自己的立场反而能够更明朗些。
成德静静地看了玄烨一会儿,便轻轻拉起他的手,柔声劝道:“阿哥,不要生气了,好么?陈师傅也是为你好,他检查你阅读的书籍,也说明他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
“可是他罚你了!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玄烨的声音里有些委屈了,明明自己是在替他打抱不平,这人怎么胳膊肘外拐啊!
“我本就是阿哥的伴读,替阿哥受点儿罚能算得了什么?!再说,也只罚了一次,之后全凭阿哥勤奋,我不是再也没挨罚了么?阿哥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自然也希望阿哥好。陈师傅是去年的进士,学识渊博,太后为阿哥请他来教学,说明在他的身上确实有可取之处!阿哥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