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之后,许是思念作苦,我也曾梦见过沈夙,却是一袭白衣玄朗,俊逸无双,春阳明媚下对我微微笑着,春风十里皆不及。
我喟然一声轻叹,忆起梦中景,带笑的面容却无端落下泪来。
从别后,苦盼重相逢,几回魂梦里与君同,几多不愿,奈何相逢是梦中
因有了足够量的落苏草,祝倾蹷潜心制药,军营中患病的将士终于有见好的势头,有些感染较轻不过服药几日,几近康复痊愈。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着一袭藕荷色纤云流光裙,静默立于深庭楼阁中,小楼清风飒飒夜色厌厌,抬首天空一轮新月,耳边却似有羌笛声起,断续寒砧。
愁思积郁眼底,眼前夜色渐凄蒙,奈何却无力拨开重重云雾,寻得那一人身影……
“王妃。”
突来的一声拉回了思绪,回身纤纤,望向来人不免惊讶:“司马先生?”
他手中握了一柄青墨油纸伞,我侧身看一眼楼台外,才惊觉不知何时已是雨声淅淅,了然微笑,朝他轻一颔首:“多谢司马先生。”
“在下应该做的,”他将纸伞搁置桌上,道,“王妃怎的一人在此?”
话一出口,未待得我出声,他已然摇头自嘲道:“当真是糊涂了,必有冥修公子在暗处保护,王妃又怎会是一人呢。”
我道:“司马先生今日去了西区军营,那里情况如何?”
“士兵们恢复得很快,都十分感激王妃与祝神医救命之恩。”
“这回当真是多亏了祝神医。”
司马懿清道:“若非是王妃想出妙计,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筹集来银子,更别提那五担落苏草……”
我轻一抬手,司马懿清会意止声。
“王爷那边…可有消息回来?”
我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不自觉攒紧了手心,指甲深陷入肉里,却是明晰尖锐的疼痛。
司马懿清垂下头:“正面战场上,我军已将汝南城大军击溃,逼得他们退守城池,但王爷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指间犹有鲜血凝珠。
“我知道了…”
淡淡敛眸,遮去眼底千般情绪,再抬眸,已是一派平寂。
“司马先生,”我望着他道,“修书一封,问候云忠大人近况,且将凉州城内疫病得以控制驱散一事告知与他,只是只字不要提我,功劳皆算在田毅将军与祝神医身上。”
“田毅将军?”司马懿清愣了愣,“那…阎统领呢?”
“阎统领就说是护送落苏草有功。”
他怔怔望我,眼底渐浮现一抹复杂神色,有赞叹有迟疑更有一丝疑惑……终还是恭敬领命。
“是。”
我点一点头,转过身凭栏而立,细雨潺潺,春意阑珊。
“司马先生,”我淡声吩咐道,“明日备一桌酒菜,我想宴请田将军和阎统领前来府中一聚,祝神医那边也去个消息,若是走不开,便作罢吧。”
司马懿清顿了片刻,沉沉道:“…是。”
我眸中掠过一缕锋芒,轻阖上眼,脑海中却清明如镜,浅然一笑却是说不出的无奈。
“惟愿宁逸待君归,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款款回首,望向身后的司马懿清,仍旧是淡淡然带笑的面容,眼底却是一抹凄楚,似这泼墨夜色般浓郁得化不开。
我轻轻启唇,却是字字嘲讽:“朝堂之上,道我薄情寡义,抛父弃母,有负国恩,不忠不孝,罪可凌迟!街谈巷议,先前道我是学士之女,腹沉书香,才华出世,而后言我,助纣为虐,有眼无珠,祸国妖女…如今,军营中人敬我者,视我为王妃,感激我者,道我菩萨心肠,憎恨我者,言我必乱沈氏…”我轻笑起来,笑得身形颤抖,几欲落泪,“世人眼中,顾妧好似有千千万万个…哈哈,却不知…我左不过一名女子!”
我不过一介女子,只愿得宁静,待得夫君回来,家人团聚,仅此而已啊,可如今这样的心愿…却也难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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