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
旧友久别重逢,我对他轻一点头,却没有时间寒暄,只对他道:“赵青,速领我前去见哥哥!”
赵青引着我上了城楼,城高十余丈,城楼上不出五步便有守兵布防,垣壁冷甲,叫人肃然心沉,我透过烽火台间隔之处望城楼下望去,只一眼便足以使我身心巨颤,入眼处是尸首遍布,血流成河,风扬轻沙,那尘土似乎都被血染,红埃遍地,将军出战何时归?只怕马革裹尸还…
往日虽居住边关,却幸得平静,战争的残酷,我今日才算见得分晓,不忍的别开眼去,脑海里那血染沙尘尸横遍野画面却久久挥之不去…
转过一处偏角,已然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
赵青道:“将军正在议会……”
我只作未闻,推门而入。
“哥哥!”
屋内一干将士大抵都是识得我的,见我匆忙闯入皆是一愣,哥哥居于正中间,正俯首在沙盘上,闻声抬眸望进我也是吃了一惊。
“妧妧?你怎会来此?”
他眉心若蹙,我方欲开口,望了眼屋内其余人等,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转而道:“我有要事要与顾将军相商,多有打扰,请诸位将军海涵。”
一眼,示意他随我来,便出了房门往外走去,寻了一处僻静地才停下。
哥哥面起疑惑:“妧妧,你如此匆忙而来究竟有何事?”
我急声道:“哥哥,着晋垵之乱是太子生变,他早在此处布下两万精兵以待你来!”
哥哥神色微沉:“此话你是从何人处听闻?”
我微微一顿:“…是太子妃告与我的。”
哥哥神情深沉难测,许久,眉目微舒,温声道:“我知道了,这些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担心…”目光落在我右臂上却骤然一沉,捉住我的右手探了探骨节,面起愠色,“你当真是不要这右手了?!”
我抽回已疼痛得麻木的手臂,望着眼前这世间与我血脉相连的男子忍不住哽咽:“比起哥哥,这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
他眼有疼惜不忍,似有话欲言,未来得及开口,却有一名轻骑打扮的士兵碰了密件急急而来:“将军…”
哥哥微一抬手阻了他几欲脱口而出的禀报,柔声与我道:“妧妧你一路劳累,我吩咐人带你下去休息。”
我知哥哥不愿我心忧这本该属于男儿的战乱戎戈,加上这一天的策马奔波我早已体力不支,强撑至此已是疲惫不堪,对于哥哥的话便点了点头,再不多言。
哥哥轻抚了抚我的面颊:“你在此稍候片刻。”
转身与那前来通报的士兵一并匆忙而去,不过盏茶的功夫,赵青便疾步而来:“顾小姐。”我微一颔首,算是应声,他见我面有疲态,便也不再多言语,领着我一路自城楼而下,走出百步,在一扇简朴轻合的房门前停下。
我道了声多谢,念思起什么,对他道:“赵将军,劳烦你替我寻来银针和活血通经络的药膏,另外再打一盆水来。”
赵青一愣,而后明白我的用意,有些迟疑道:“将军吩咐我替小姐去请大夫前来。”
我凝眉道:“城里方经大火,不便再叨扰百姓,我对我的医术也尚有几分把握,可以一试,绝不会乱来…就算真是不行,再劳烦你替我寻了大夫来便是。”
他见劝不住我,轻叹一声,有些无奈道:“末将听命便是。”微一抱拳,方觉不妥,有些讪讪的朝我笑笑,转身离开了。
我推开房门,屋内昏暗,幸而桌上放着火折子跟油灯,我摸索着将灯引点燃,又持着油灯点亮房屋内的壁灯,屋子里此时方敞亮起来,我四下环视,倒是极朴素简单的陈设,一张床榻,一方榉木炕桌上放置茶盏瓷壶,而后便再无其它。
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半敞着,有冷风灌入,摇曳灯火,屋内明暗忽闪,我欲上前合拢那窗户,却见一队轻甲士兵手握长戟成列匆匆跑过,轻沙尘土随着将士的步伐飞扬,整齐划一的脚步沉重入耳,我只觉得呼吸都随之凝重了,明明未置身战场,眼前却恍若一片烽火连天之色,金戈铁骑戎马倥傯已是生风尘之变,入眼处皆是龙血玄黄白骨露野,耳边仿佛传来那千里悲鸣的号角声…
古来征战几人回?战士自不能苟且偷生,但这般铁骨铮铮一腔热血报国的男儿却要为了那尊于权贵之人的贪婪野心将这鲜活的生命抛诸于无望的杀戮中…一股浓浓的悲凉涌上心头,我轻阖上双眼,只觉得头沉欲裂,扶着床沿缓缓坐下。
这短短数日,自淮安到深宫,又从宫中赶来晋垵,太多的事情毫无征兆在我眼前炸裂开来,容不得我有所喘息,纷乱如麻,揪扯不清,原本亲近的面容如今早已面目全非,现下闭眼想来却是心生寒意几欲作呕。
不消多时,赵青在门外轻叩两声:“顾小姐。”
我微微平复了神色:“进来罢。”
赵青捧着我所需之物推门而入,望见我却是面色一紧,流露担忧之色:“顾小姐,你没事吧?”
“无碍。”我对他勉力一笑。
我不愿多言,赵青也不多问,只道:“军中还有事要办,我已吩咐了人守在门外,若有事叫我通传一声便是。”
我感激的道:“多谢。”
赵青躬身退出门外,屋内灯火明晃,我在桌前坐下,拔出银针,烛火明焰下细长的针身寒光隐现,我呼吸轻屏,沉静了心思,褪下衣衫,将一段白玉无瑕的藕臂露在烛光下。
银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