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有些凉。
主帐外,两名表情肃穆的黑甲侍卫手按在佩剑上,神色戒备地守护帐内的大燕皇帝。
由远到近,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那两名侍卫紧绷着的弦总算微微有些放松,只见迎面徐徐走来两名同样身穿一身黑甲的侍卫。
子时已过,到了换岗轮哨的时辰。
想是夜色太深,所以没有人发现其中一名黑甲侍卫,眉宇疏淡豁远,嘴角却挂着若有所思的浅笑。
而帐内,唯一那盏油灯的焰已被掐得很小。在黯淡的光线下,那位九五之尊斜倚在虎皮制的椅上,闭目不语,可他的手指却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椅柄。
‘嗒,嗒,嗒’
每一声清脆的敲击声,都让坐在下方的那位中年男子的心脏也随之紧抽一下。
良久,从那晦暗处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
“陛下,您为何又犹豫了?”
可燕景帝却依旧一言不发,兀自轻敲着椅柄不歇。
许久,那中年男子见燕景帝还是不语,便又开口道,
“此番狩猎,乃千载良机,只要让襄王命丧山野贼匪之手,陛下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冷相。。。”燕景帝终于睁开了眼睛,凝眸望向那名已满头灰白的男子,微微叹息道,“他毕竟是朕的弟弟。。。”
冷宥沉默了一会,敛袍起身,迈步到燕景帝身前,问道,“陛下可是因为九殿下的那番话而变了主意?”
燕景帝微微点头,感慨道,“朕只是突然记起了当年在漠北,也是七弟舍命救下了朕。。。”
“陛下!臣知道陛下仁爱宽厚,念及手足情深,不忍痛下决心。。。”冷宥脸色一变,猛然打断道,“诚然,当初是襄王救过陛下一命,可陛下也一直对襄王器重有加,否则又怎会造成如今雍北军心不稳之局?陛下以为收回他的帅印,就当真收回了兵权吗?据臣所知,那些边关的将士们实则只听从襄王本人之令,至于他人,无论是谁掌帅印都根本不放在眼里。。。想雍北素来兵强马壮,占举国兵力几近一半,若襄王不除,他日怕是必成大患啊!”
“冷相是过于危言耸听了罢,朕先前已派了朕的舅舅亲自前往襄王封地一探究竟,只闻雍北军中风气浮夸,荒于操练。至于七弟。。。朕一向了解他,这么多年来,他也就在女人堆里有些能耐罢了。你也不是没听过那些传闻,一个流连风月的狂狼之徒,又能成什么气候?若你真那么不放心,朕收了他的封地也就是了。”燕景帝按上太阳穴,声音显得有些疲倦。
“陛下糊涂啊!臣之所以竭力希望陛下铲除襄王,就是因为他已非池中之物,他已懂得用假象来混淆陛下的视听,麻痹陛下的戒心,这难道还不足够说明襄王的狼子野心吗?”冷宥言辞激烈,脸上的胡须颤抖抖的摇晃。
燕景帝皱紧了眉头,即便眼前的这人是自己的岳丈,可他指责自己的那句‘糊涂’,还是令他心生不悦。
“好了,朕有些倦了。”燕景帝冷冰冰地说道,“冷相先下去吧,襄王之事,朕会慎重考虑的,可是这一次,绝不可轻举妄动。”
“陛下!臣。。。”冷相急忙上前一步,还想开口再言。
“够了,退下。”燕景帝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声音浑沉。
冷宥怔了许久,还是恭谨地一拜,黯然地垂首后退。
退了两步,他复而抬眸,道,“陛下,臣一向口直心快,但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表,否则也不会在陛下当年刚封齐王之初便要将小女许配给陛下。。。可是襄王对歌儿一直苦苦纠缠,即便在歌儿成为皇后之后,也始终阴魂不散,这些想必臣无须多言,陛下也都了然于胸。。。所以就算陛下可以不去计较社稷安危,但此事亦关乎国之威仪,臣还是恳请陛下为了皇后着想,为了太子殿下着想,也该尽早除去襄王。”
冷宥从怀中掏出一条玄黑的龙纹护额,再次深深一拜,跪伏在地,“臣言尽于此,若陛下能回心转意,明日猎场之上陛下只需戴上此物,臣自会依旧按计行事。”
“冷相。。你。。”燕景帝从椅上霍然起身,伸指指着冷宥,脸色一阵青白。
冷宥将黑色护额轻放在地,不再多言,便悄声退去。
燕景帝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弯腰拾起这条护额,终是闭上了眸,在心中重重叹息着。
歌儿。。。歌儿。。。难道真的只要他不死,歌儿就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吗?
女人。。。手足。。。
手足。。。女人。。。
良久,燕景帝猛然睁开冷眸,将护额收入袖中,快步走出主帐。
他要去找她,只要她肯对自己说一句爱,他就放过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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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营帐的,她的眼中没有表情,脑中只是不停地作响着慕容颜所说的那句话:
“我怎么可能与她为敌呢。。即便让我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绝不会伤她分毫。”
她在心中默默地把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直到脸颊泛起丝丝凉意,才猛然醒觉自己竟然在哭。
“好奇怪啊。。。是下雨了吧?”苏璃强笑着,用手背抹着脸上不停流淌的眼泪。
到底是有过怎样刻骨的爱,才会说出这番感人肺腑的话语?
她的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楚,几乎要将自己冰冷的身心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