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晓枫还来不及同情这个少女,心头就立时敏感的浮上淡淡怪异与不安。
楚帝当众将这姑娘的身世挑明,绝不会无的放矢。
楚帝又打量了众人一眼,仍旧不露声色的说道,“朕听说令千金如今尚未婚配?”
张工羽略略抬起眼角瞄了眼楚帝,神态似乎有些犹豫,“禀陛下,这个……臣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楚帝狐疑的挑眉,趁势问道,“哦?说不清楚?”
眸光瞥下,语气似是骤然冷凝了几分,“张将军这父亲做得可不够称职。”
张工羽面色似是略略变了变,“陛下容禀,此事实在与小女生身父母有莫大关系,恳请陛下让小女自行说明此事。”
楚帝幽深眸光往他面上凝了凝,半晌,才不轻不重的吐字,“准。”
这字简短有力,别人也许听不出什么意味来。可慕晓枫却觉得心头一跳,楚帝先是在今日宴会上以恩赐的形式惩罚了慕云昭,向众人证明帝王威严不容质疑挑衅。
现在,又与张工羽张将军一唱一和,围绕着这个秘密冒出来的君莫问细说不休。
楚帝,今日的主旨,究竟是什么?
慕晓枫眼角掠见那自信英气的少女已然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便知道她心中重重疑惑很快就有人解惑了。
眸光动了动,一时倒也不着急,只耐着性子将心底浮躁悄然压下去,而后垂眸静静等着君莫问细说其中关键。
君莫问站了起来,先朝楚帝行了一礼,才含笑缓缓说道,“陛下明察,家父之所以表示臣女的婚事一言难尽,皆因昔日先父临终前,曾亲口将臣女托付于一人。”
楚帝露出错愕之色,随即顺势问道,“那如今当日所托之人何在?”
慕晓枫心头一震,下意识抬眸悄悄往楚离歌掠了掠。却见那人就是一座遥远不可触及的冰山,岿然不动的姿态优雅无比端坐其中,似乎大殿中所有纷扰都与他无关一样。
收回视线,心底疑惑又加重了两分。
君莫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若有所指的往楚离歌望了望,随后略略垂眸,极缓地却也极清晰说道,“禀陛下,当日所托之人,如今就在这大殿之中。”
楚帝浓眉一蹙,斜眼无比威严的睨向她,“嗯?”
“那个人,”君莫问转了转那微微弯起便似一弯新露月牙的眼睛,却忽地抬手,往大殿当中自成天地的离王殿下一指,“就是他。”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呆滞错愕中,她那琳琅珠玉落盘的声音又清脆响了起来,“他昔年曾拜在臣女先父门下,论关系乃是臣女同门师兄,臣女先父临终时托孤于他,他当时也应承了要照顾臣女一生一世。”
慕晓枫脸色微微泛白,夏星沉漂亮眼睛里转过错愕与浅浅窃喜,唯独当事人楚离歌完全木头人一样,对君莫问这段足够震憾的话毫无反应。
“如今,时间一晃,现距离先父仙逝已十年有余,臣女昔年虽不足六岁,但昔日先父临终所托,臣女句句不敢或忘。”说到这里,君莫问姣姣如月的面容上难免泛了几分悲戚之色。
她望向楚离歌的时候,连眼圈都是红的,甚至声音也渐渐带了淡淡哽咽之意,“可一别经年,当时答应了先父临终所托的他,却似完全将臣女遗忘了。”
君莫问转过头来,淡然迎上楚帝打量的目光,“若非臣女如今学成归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昔日的同门师兄。”
她声音刚落,满殿立时哗然一片。
君莫问一席话,不啻于直接当面指责楚离歌背信弃义。
不过大伙隐含鄙夷惊惧悄悄转目望向楚离歌的时候,却发觉他们人称“鬼见愁”的离王殿下,根本就似没听到刚才君莫问的指责一样。
冷着一张风华卓绝但完全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以最优雅笔直姿势,端着酒杯凝视不动。
从他如画眉目之上,别说能窥见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愤怒了,就是连一分正常人的情绪都没有。
那张脸,风华卓绝潋滟如画,可就是因为如画,才让人再三睁大眼睛也瞧不出半丝情绪波动来。
楚帝眉头似乎瞬间打结了,他斜眼威严无比的看向君莫问,看着这个坦荡自信落落大方的少女,帝王霸气无声无息迤逶开来,却见那少女在他重重威压之下,仍旧坦然从容毫无畏怯之色。
心下不禁暗暗赞赏,面上却端出一脸冷峻吓人模样,冷冷道,“张小姐,你可敢以项上人头作担保,保证刚才你所言句句属实?”
众人听罢,心头又是一惊,随即又满脸茫然。
他们的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别人或许不明白楚帝的用意,不过被数人称赞过心眼多的慕晓枫却已经猜出大概了。
也正是因为猜出七八分,所以这会她心里竟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起来。
尤其她悄然掠望楚离歌的时候,见那家伙除了给人遥远冰山玉树只可仰望不可亲近之外,就再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模样,心里就更渐渐生出几分恼意来。
君莫问坦然承受着楚帝刻意朝她释放出来的帝王威压,姿秀笔直的站着,目光坦荡迎着楚帝,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陛下,臣女愿意以项上人头作担保,臣女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楚帝沉默下来,目光炯炯打量着自信从容的少女,眼里转出淡淡惊讶淡淡疑惑。
半晌,他才将目光转落楚离歌身上。
“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