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欢欢喜喜地嫁到了易家,第三天,跟着易郎中一起回门。
易楚躲在内室,等易郎中跟画屏给卫氏磕了头,续过话才出来行礼,先喊了爹,又端茶给画屏,唤了声,“母亲”。
画屏脸涨得通红,赶紧站起来,还是易郎中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是长辈,该当坐着受礼。”
画屏这才欠着身子坐下,将茶都喝了。
不知为何,易楚心头突然升起几分失落来,父亲对画屏这么回护,以后是不是就忽视自己了。她不由转头看向父亲。
易郎中没穿迎亲时那件绯色衣衫,而是换了件佛头青的缎面长袍,脸色仍是一如往日的温雅,又隐隐透着神清气爽。
仿佛感觉到女儿正打量着自己,易郎中神情稍稍有点不自然,略坐了坐就避到了外院。
父亲,这是害羞吗?
易楚有些诧异,有些心酸,可更多的是欣慰,从此以后父亲就不会孤单了吧,至少身边能有人陪他说说话,夜里起床,也有个端茶倒水的人。
如此一想,先前的失落尽数不见,脸上复又漾起欢喜的笑容。
画屏偷眼看着,心头就像落下块大石般,松快了许多。
其实,她一早顾虑得便是易楚。
易楚是易郎中宠爱的女儿,更是杜家大爷的妻。虽然一早就表示认可并接受她,但这种空泛的话跟亲眼看到的还是不同。
就好比之前她听说大小章氏把持着杜府的事务,杜旼的女儿杜伊比正经长房嫡女更得势。
起初只是听听,知道人心都是趋利,下人们巴结杜伊也是正常,可有天在花园里,明明是杜俏先看中了一盆茶花,本想要到自己房里。
管花木的婆子说,得请示了大章氏才行。
话音刚落,杜伊跟丫鬟在花园里逛也相中了那盆茶花,婆子二话没说,招呼两个婆子就抬了过去。
当时她就想一脚把花盆踹在地上,杜俏得不到,杜伊也别想得。
杜俏死死地拽住她,说了句,我不想失去你。
出气容易,可出了气,大章氏就又有借口发落她,在杜俏身旁再安插进人来。
所以,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伊得意洋洋地离开。
那种感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
易楚猜出画屏的心思,笑盈盈地走过去问道:“你瞧我今天的头发梳得怎么样?”跟以前一样,有意地忽略了称呼,热络中带着亲昵。
画屏仔细打量一番,是梳得如意髻,发间插着支梅花簪,耳垂上也缀着梅花形的耳坠子。
因着屋里暖和,易楚只穿了件水绿色绣着大红月季花的杭绸褙子,打扮得清雅大方,又不失喜庆。
画屏夸赞道:“大有长进,就是有两缕梳得松散了些。”又暗叹,易楚肌肤白皙娇嫩,要是戴顶珍珠花冠配着珍珠耳环会更好看,便是戴些玉或者翡翠,也会提色不少。
偏生品相好的玉石玛瑙,价值也高,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
心念一动,想起赵嬷嬷送的首饰,有几样倒是镶了宝石,不如拆了替易楚重新镶支珠花。
正盘算着,看到冬雪快步进来禀道:“回太太,外头有个林府的赵嬷嬷求见。”
画屏心里咯噔一声,想不出赵嬷嬷来干什么。
易楚已淡淡地吩咐,“请进来吧。”
没多大工夫,赵嬷嬷笑呵呵地进来,先问候了卫氏与易楚,又给画屏道喜,然后道明了来意,“……本是宝哥儿做十二日,那天多亏太太相助,我家夫人说不能忘了这份恩情,正好赶上过年,顺道来送年节礼。”说着递过礼单。
易楚扫了眼,都是些寻常年货,东西虽然多,但并没有特别贵重之物,便笑着收下了。
趁着卫氏与赵嬷嬷说话的工夫,画屏跟易楚商量回礼的事,“……通常府邸间走动回礼都是多加一成,特别近的亲戚也有加两成三成或者不加的,单看关系如何。这些牛羊肉还有蔬菜之类多是底下田庄的孝敬,许是夫人送来尝鲜的,要想回礼,咱们就把现成的点心装上两盒,不回礼也行,等宝哥儿满月时做几件小衣裳送去……夫人在钱财上不缺,就是平常没什么人说话。”
易楚想想也是,去年林家送礼也是用马车拉的,足足有半车,今年看着礼单上的数目,跟去年也不相上下。
她还真没办法回礼,索性就做几件孩童衣服罢了。
想到做到,忙活完画屏的事,易楚带着冬雨忙活了十几天,赶在过年前做了两身小衣裳。
面料是普通的细棉布,可冬雨的针线好,在衣襟上绣了两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倒也是憨态可掬。
大年三十的晚上,易楚让俞桦将汤面馆的张铮大勇以及何魁一并请过来,在外院摆了两桌,十几口子人吃了顿热闹的年夜饭。
她跟易齐在内院相对无言,倒是比往年更冷清些。
易齐便问起杜仲,“来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姐夫,难不成他过年也不回来?按说,这还是成亲头的第一个年。”
易楚沉默了会才说:“他处理完外头的事就回来。”
易齐笑得诡异,凑近易楚的耳边,悄声道:“他不会是外头有了人,不想回来了吧?”
易楚瞪她一眼,没有理她。
吃过饭,易楚不愿与易齐相处,便回了内室,取出以往杜仲送的东西看了看,两把梳篦,一只碧玉镯子,一块鸡血石,拿起一样就想起当时的情形,心头既是甜蜜又是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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