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听得院门前有一群人进来。纱织隔窗悄视,笑道:“查上夜的人来了,等这一伙人一走,咱们就好关门了。”等这一伙人各屋查看过,领头的管家媳妇被品绣请进屋吃了杯茶,又和落春闲话了两句,因为这些人还要去查别处,所以管家媳妇并没有在落春这里耽搁多长时间,很快就带人离开了。
为了表示亲近之意,品绣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留纱织在屋里带着小丫头们服侍落春脱衣卸妆。品绣回转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两人进屋后,品绣说道:“姑娘,琏二奶奶身边的喜儿来了。”
坐在妆台前的落春一怔,给身后的纱织打手势,示意她停下来,转过头看向喜儿,纳闷的问道:“这么晚了,你跑过来可是琏二嫂子那边有什么事或者什么话?”什么事这么要紧,连明天都等不了。
喜儿没有说话,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落春面前,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恭恭敬敬的给落春磕了个头。落春被喜儿的举动吓了一跳,忙示意一旁也被吓住的品绣和纱织将喜儿搀扶起来。喜儿直起腰,对品绣和纱织挥挥手,示意她们不要上前,跪在地上说道:“六姑娘,你就让我跪着吧,我这是替乐儿跪的。”
“乐儿?”提到已经死去的乐儿,落春更是纳闷,迷惑不解的问道:“怎么,你这次过来不是因为琏二嫂子?无端端的怎么又和乐儿扯上关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明白。”
喜儿将缘由向落春娓娓道来:“乐儿出府的那天,因为时间紧,所以她没能过来向姑娘道别,并感谢姑娘对她的救命之恩。对此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曾经想着,等二奶奶不生她气了,哪天她找个机会进府来看二奶奶,并向姑娘磕头道谢。只是……”说到后面,想起乐儿的死,她哽咽了:“可惜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和她自小一起长大,而后又一起在二奶奶身边当差,如同亲姊妹一般,最是要好,如今她人不在了,但是她的心愿我能做到的自然要帮她做到。更何况,我也想谢谢六姑娘。乐儿挨打之后,平儿和我在府里帮她找药,几家加起来的堵没有六姑娘这边一家的多,像六姑娘这边这么大方的还是独一份。而且若非六姑娘告诉我们帮着乐儿退烧的法子,就算乐儿的伤好了,她身上的烧没有退去的话,因为没办法请大夫帮她诊治,回头这也是个愁事,所以真的要谢谢六姑娘的帮忙。”
面对喜儿的一连串感激,落春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赶忙说道:“快别这么说,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个法子而已,管用不管用还不知道,更何况,最后为乐儿忙里忙外的还不是你和平儿,我可不敢把功劳都揽在身上。”
喜儿摇摇头,含着泪,语带悲凉的说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是琏二奶奶身边的大丫头,看似风光,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奴才,那点体面也不过是主子给的,主家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命如草芥。哪怕我们跟了二奶奶这么些年,这么些年的主仆情意,最后还不是……”喜儿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叹了一口又道:“不管六姑娘是怜悯也好,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但是到底救了乐儿一条命,只可惜……之后二奶奶放乐儿回家,我们本来以为乐儿逃过了这一劫,但是没想到最终她还是送了命。”
对于乐儿的命运,落春也不胜唏嘘,示意喜儿站起来说话。喜儿又给落春磕了个头,这才起身说道:“刚才那个是我替乐儿谢谢六姑娘的,这个是我的。我这次过来不仅是给六姑娘道谢,还是来拜别的,明天或者后天我就要离府了……”
“什么,你要走?”闻言落春十分惊讶,她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家生子,你要走,去哪?琏二嫂子肯放你出府吗?”
“六姑娘没有记错错,我确实是王家的家生子,但是我不同于安儿,一家子都跟着二奶奶过来了。我们一家只有我跟着二奶奶陪嫁过来,父母兄弟姊妹都还在王家当差。”喜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当初,二奶奶是属意我的家人跟着一块陪嫁过来的,之所以没让我的家人跟过来,除了因为跟着二奶奶过来的陪房已经够了的缘故,还因为我家人的差事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如此一来倒是救了我一命。”
闻言,落春心中纳闷,很是不解的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救了你一命?”喜儿涩涩的一笑,说道:“二奶奶撵了二爷身边所有的通房,只让二爷守着她一个人,到底说不过去,而后又发生了乐儿的事,因此二奶奶就着将我给二爷开了脸……”
听说王熙凤选中了喜儿给贾琏作通房,落春顿时一愣,不是是平儿嘛,怎么成了喜儿?旋即反应了过来,平儿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在府里没根没基,比不得喜儿家人都在王家,好拿捏,所以如果在两个人中选择一个的,首选人选当然是喜儿。之所以后面变成了平儿,自然是其中出了变故。
“……虽说当年我们跟着二奶奶陪嫁过来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我和我的家人都不愿意。我家从祖辈起就在王家当差,看多了这样的事情,做人家屋里人的就是太太脚底下的泥,想怎么踩就怎么踩,还不如个体面点的奴才风光呢。我家人不想让我受这个委屈,在我跟着二奶奶过来的时候,就悄悄告诉我,让我跟二奶奶说,等我到了年纪,将我许给府里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