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正在绣房内飞针走线,品绣和王善保家的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品绣说道:“姑娘,王大娘来了。”落春嗯了一声,抬起头对王保善家的说道:“王嫂子且坐,稍等,我绣完这几针就好。”王保善家的忙陪笑说道:“不急,不急,姑娘且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品绣倒茶上来,然后退了出去,因为落春的习惯,她在刺绣的时候,身边是不留人的。
王保善家的吃了一会儿茶,见落春这边依然没有停手,心中好奇,起身走了过去。邢夫人可是没少在她面前夸赞落春的绣技,说她绣得精美典雅,栩栩如生,不仅形似,而且更具神韵。但是王保善家的知道除了落春卧房床前摆的那一张屏风是落春绣的之外,她再也没有在其他处看到落春的绣品。不过就她看来,落春房里那件绣品虽然绣得不错,但是还当不起邢夫人的夸。不过邢夫人说那是落春早期的绣品,如果以年纪论,倒是精品了,所以王善保家的好奇过了这几年,落春的技艺精进到了什么地步。
走到跟前,王保善家的见落春的这副刺绣是大幅的,大约有一米半长,宽近半米,还差一个边角没有绣好。绣绢上江面浩荡,烟波渺茫,两岸峭壁陡立,山势险峻延绵,山顶崖岸间树木葱茏,江中一舟顺流而下,舟中有三个人对坐舱中饮酒,中间一人执酒胸前,嘴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右侧之人手握洞箫,屏息聆听;左侧是一僧人,受抚船帮,若有所思。旁置的酒壶、佐酒菜品已是杯盘狼藉。江水泛起微波,层层叠叠荡漾开去。
虽然还差一点没有绣完,但是并不妨碍赏玩,非王保善家的亲眼所睹,是落春所绣,若是但拿出来,她还以为是画的。山水人物活灵活现,虚实相生,石壁陡然而起,奇松倒生,山峰险峻,与开阔的江面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能够清晰的看出船上三人正处于酒酣之际,但是神态又有所差异,执酒者带有一种对生活达观的慨然神情,右侧之人则流露出的一种悲观情绪,而左侧的僧人则是超然物外的感觉中又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站在绣绢前,王善保家的觉得绣绢上的山水人物就立在她眼前,她似乎能感觉到峭壁之下,断岸千尺的陡立,带着水汽的清风徐来,抚过脸颊,江流有声响于耳边,……一一呈现于落春的针端。
“姑娘好绣技,这手功夫真是绝了。”王善保家的见识到了落春超乎寻常的绣艺,赞誉忍不住脱口而出,不由自主的抚上绣绢,说道:“怎么就能绣成这样,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的绣工,都说老太太那里收藏的慧绣是天下第一,我虽没见过,不过觉得想必也不过如此。”
落春放下手里的针,用手抚上因为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发酸的脖子,晃了几下头谦虚的说道:“王嫂子夸大其词了,哪有王嫂子说的这么好,也就还看得过去罢了。”王善保家的忙摆手说道:“姑娘这话可真是过谦了,我可是半点都没夸大。我在外面走动,曾经和京里的大大小小的绣坊打过交道,那些绣坊里的顶尖绣娘和姑娘一比,给姑娘提鞋都不配,而那些绣坊里的镇店之宝,和姑娘这副绣作一比,简直就是破砖烂瓦。就姑娘这份手艺,在外面足以撑起一家绣坊,养活一家老小更是绝对没问题。”
说完,王善保家的想到落春有这么好的绣技,这么多年,除了眼前这副,就只有她早前绣的一副屏风摆放在卧室,虽然在刺绣上天分高,但是显然不过是绣着玩的,因此一下子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呸呸了几声,解释道:“看我这个破嘴,胡咧咧什么。姑娘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哪能去干这个,不过是闲暇时绣着打发时间玩的。至于府里,哪里用得着姑娘来养活,那岂不成了笑话了。我这不过是话赶话,说顺嘴了,没有半点咒姑娘和府里的意思。”
落春笑笑,说道:“我知道,其实王嫂子不要惊慌,明天的事谁都说不准,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呢。”王保善家的听了,从落春神色上看不出是否是开玩笑,心中猜疑落春可能对她刚才的话还是有几分介意,所以才这么说,忙满脸堆笑的说道:“我都说了,我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没有其他意思,姑娘怎么还在这里和我不依不饶的。就算是姑娘和我说笑,只是我这胆子小,经不起吓。”
本来落春想和她说,自己并没有和她说笑,不过见王善保家的诚惶诚恐的样子,而且她这边又说自己胆子小,不禁吓,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因此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过是和王嫂子你开个玩笑,王嫂子你又何必做出这般模样,这样的话,让我以后怎么和你说话?”
王善保家的只是嘻嘻笑着不说话,落春看到她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起身走到那一排排放丝线的柜子前,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个黒木小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递给王善保家的,说道:“王嫂子,这是品绣当时卖身进府的契纸,这东西你拿着,回头你去帮我到衙门将它销了……”
“姑娘怎么会有这个?这东西不是应该在……”王善保家的见到落春手里的卖身契,奇道,话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嘎然而止。按道理说,向品绣这样外面买来的卖身契都应该在管家太太的手里。只是在品绣分到落春身边伺候落春时,邢夫人担心品绣不听管,或者王夫人拿捏着品绣的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