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郡太守张文琪兀自不信,瞪着眼睛四处寻找支持者。王二毛猜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又叫来一个看上去斯文的,大声追问道:“你呢,袁守绪,你读过书,怎么不考个县令,郡守来当当啊?”
这名扮作衙役的人张文琪很熟悉,刚才就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才把众官吏从刀口下拉到了大堂上,进而引发了一场闹剧。
哪成想袁守绪虽然模样看上去文质彬彬,心里对大隋朝廷的恨意却一点不比柳老三、朱老根儿等人少。“我家有一百三十亩地,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下的令,非要我家搬到城里去住。说是防贼,去了又不给发粮食吃。我家的家底不到半年就折腾空了,两个妹妹全给卖给了人当丫头,也只换回了三斗粟…….”
想到自家失散的妹妹,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冲着王二毛躬身抱拳,哽咽着道:“属下知错了。凡是朝廷的狗官都该杀。属下一时心软,请都尉责罚!”
“太守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还需要我再找几个人问么?”王二毛一边托起袁守绪的胳膊,一边笑殷殷地冲着正在发傻的张文琪追问。瞬间挽搬回一局,他心情稍微舒缓了些。只是那股痛,却像块石头般压在胸口,让人每次呼吸,都能真切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张文琪出身于官宦世家,虽然知道大隋朝这几年吏治越来越差,却没想到竟差到如此地步。非但那些贩夫走卒没法再活下去,连袁守绪这种良家子弟也失去了生存的依托。他是正直的读书人,没脸面继续狡辩。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今天败在你手,也不算冤。可惜这话没法让皇上知道,否则张某一定冒死进谏…….”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皇上,肯定有什么样的狗官。你这狗官居然不贪赃,不枉法,还能做到郡守,真他娘的奇怪!”这回,轮到王二毛冷笑了,“老子问你,你刚才到底找我等想说什么。把话说完了,我让你做个饱死鬼!”
“张某身为大隋官员,不能替皇上铲除奸佞,又没能替朝廷守好黎阳,死不足惜!”张文琪身上的傲气尽丧,叹息着回应。“但张某临死之前,想劝大王一句。你占了黎阳,东西可以随便拿,随便搬。拿不走的,搬不动的,请千万别毁了它!”
“你是说这黎阳仓?”心态慢慢恢复平静的王二毛反应迅速,带着几分佩服问道。死到临头了,狗官居然还想着替他的主子守卫粮库,真称得上是忠心耿耿。但黎阳仓却是必须要烧掉的,张家军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而此城周围根本无险可守。一旦朝廷调动大军来夺,转眼之间就能把粮食全抢回去。
张文琪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此仓乃河北各郡二十余年的积蓄。当年杨玄感没舍得烧了它。李将军困守孤城,也没舍得烧掉它。大王虽然出身草莽,看上去也是个有胆有识的,切莫做这人神共愤的事情!”
“不做人神共愤的事情,官军来了,就会留我一条活路?我不烧了它,难道让朝廷招兵买马再来打我么?”王二毛哈哈大笑,对张文琪这种书呆子言论十分不屑。
汲郡太守张文琪无言以应,喟然长叹。看到他心灰意冷的样子,王二毛也动了几分惜才之念,走近了些,蹲下身去问道,“如果你投降,我就不烧黎阳仓。这笔交易,郡守大人肯做么?”
张文琪听了,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变得一片惨然,“张某没能守住黎阳,已经辱没了祖宗一次。岂可以身事敌,再让张家列祖列宗蒙羞?大王别逼我,张某虽然败于你手,这张脸面,却是要留着见祖宗的!”
王二毛对三言两语劝降这个书呆子本来就不报什么希望。听对方如此回应,笑了笑,命人将其拖了下去。另外一名都尉张猪皮对郡守的人格和胆略依旧心存几分佩服,凑上前,低声劝道,“二毛兄弟,你真的非杀他不可么?”
“杀什么杀。来人,把他押到大牢中,好吃好喝伺候着!”王二毛苦笑几声,命令弟兄们将已经引颈待戮的张文琪上了镣铐,关入衙门之后的囚牢。“老子先不杀他。老子让他看看,怎么才是真正的好官!”
说罢,他也不理睬张文琪的抗议,径自走回郡守之座。端端正正坐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哑着嗓子命令,“来人,将黎阳仓司仓给我带上来!”
喽啰们答应一声,从俘虏堆中连拉带拖,将黎阳仓司仓汤德才押上大堂。那司仓大人却远没郡守张文琪有骨气,不待别人踢,立刻“扑通”跪倒,一边叩头,一边哭喊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就是一个看粮库的,可是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看你这点尿性!”王二毛十分不齿对方的为人,低声唾骂。
“威….威…威….,唔…唔…唔”临时客串衙役的亲兵们也觉得汤德才太给刚才那名官员丢脸了,齐声喝响堂威。才喝了一遍,汤德才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官袍湿了一大片,也顾不上羞耻,扯着嗓子哭喊道:“大王,我真的没干过坏事啊。最多偷过几袋子米,但不是死罪啊!”
“住嘴!”王二毛差点给他气乐了,用力一拍桌案。“本官不管你偷没偷过粮食,本官问你,黎阳仓到底有多少存粮?你那里有没有个总数?”
“有,有,绝对有!”黎阳仓司仓汤德才听闻对方拿自己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