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就该先问问张金称的目的再开战!”
“就是,本来还可以请人斡旋一下。这回好了,咱们只剩下投降和等死两条路了!”
众衙役和帮闲素来以两位捕头马首是瞻。见贾、郭二人对程小九冷了脸,立刻七嘴八舌地上前凑热闹。
程小九刚刚进入官场半个月,对其中长于内斗的传统一点都不了解。几曾会想到大敌当前时,众人居然不考虑如何杀贼,反而先互相推卸起了责任?听同僚们把矛头全都指向了自己,委屈得两眼差点冒出烟来。
他拿着祈求的目光看向林县令,希望对方能站出来替自己主持公道。林县令却不知道是因为被贼人的信吓昏了,还是根本没听见众人的话,居然眼皮都没有抬,一味地朝着箭书**。
看到县令大人懦弱如此,程小九胸口的剑伤愈发疼痛。勉强压了压心头怒气,他先笑着对大伙拱了拱手,然后向率先朝自己发难的蒋弓手请教道:“照蒋头这么说,张金称现在劝咱们投降,还是瞧得起咱们喽?”
“那倒不是!他没那资格!”蒋烨知道自己的话被人抓住了语病,向两旁躲了躲,讪讪地回答。
“既然他没资格命令咱们投降,咱们又何必考虑箭书上的话?”程小九将嗓门提高了几分,继续反问。“咱们是官,他是贼。自古官贼便势不两立。如果降了他,即便侥幸不被他挖了心肝,今后还怎么有脸抬起头来做人!”
这句话他并非针对蒋弓手,而是努力提醒在座所有人,别忘记了自己是朝廷官吏。既然做了地方官吏,平素吃的用的都是从百姓头上收来的,事到临头就没资格逃避。否则,即便朝廷不追究,自己的良心也受不起那份煎熬。
“话谁都会说!”蒋烨的目光不敢与程小九的眼睛相接,低下头嘟囔。“你有本事将他打跑了?打不过他,最后还不是牵连了别人一块倒霉!”
“至少我们活着的时候像个男人!”程小九继续鼓动。“那贼素来残忍,咱们真的投降了,也未必逃得了一死。不如血战到底,至少是死在阵前,而不是被人绑了当畜生宰!”
少年人心无纤尘,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却自有一分凛然正气在。众官吏们听了,即便不服气,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道理来。看到程小九的目光向自己扫来,他们一个个侧开头,不愿跟那双纯净的眼睛相对。内心深处却七上八下,始终提不起与张金称为敌的勇气。
“其实咱们继续打下去,未必一定是死!”昨夜率先与张金称交手的事情也有董主簿的份儿,因此他不得不与程小九站在同一位置。“馆陶县距离郡城不过百十里,元大人得到消息,肯定会派兵前来相救!”
“那也得咱们能坚持到元大人的兵赶到!”郭捕头翻了翻眼皮,冷笑着回应。
“就是,张贼如果倾力压上,四面强攻。咱们就千把人手,到底守那头才是?”贾捕头扫了不晓事的董主簿一眼,冷冷地问。
他们两个捕头现在已经想得很明白,就目前情况而言,投降对大伙来说其实是个风险最小的选择。程小九带队抵抗,程小九杀了那么多“义军”将士,就让程小九来承担张金称的惩罚好了。张贼为人虽然凶残,却素有信誉。牺牲掉程小九后,大伙自然能保全性命。实在不成,大伙还可以加入义军。反正那边管得不严,找机会大伙还能偷偷溜回老家。
“咱们县乡勇虽然不多,但可以跟大户们先借些家丁充数。昨夜要求入伍的百姓还有一批,也可以安排到城墙上去。敌军没什么合适的器械,很难爬过其他三面高墙!”董主簿向后让了让,然后硬着头皮回答。
“借家丁?你当是借铜钱么?谁有那个面皮跟周家借东西,你董主簿有么?”贾捕头在衙门里边横行惯了,根本没把董主簿这个朝廷任命的官员当根葱,见对方一直不肯附和自己,有些不悦地质问。
董主簿被他噎得直喘粗气,肚子里也憋起了一股火,用力拍了下桌案,厉声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馆陶城若是被攻破了,他周家的院墙再高,能多坚持得了几天?这个道理想必周公子比咱们更清楚,只要县尊大人开口去借,我保证他不会拒绝!”
“主簿大人什么时候能替县令大人做主了!”贾捕头冷笑着耸肩。
他们在底下唇枪舌剑,林县令居然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般,不做任何阻拦。他的目光依旧盯在箭书上,仿佛自己多看两眼,便能从中看出生存的机会来。
眼看着大伙就要吵成一锅粥了,程小九忍无可忍,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冲着县令大人抱拳施礼。“三个时辰转瞬即过,是战是降,还请大人早做定夺!属下也好酌情安排,尽量保全弟兄们的活路!”
“大言不惭!”蒋弓手继续撇嘴。也跟着站起身,学着程小九的样子向林县令请求道,“请大人早做决断。我等愿听大人的安排!”
‘他要能做得了主,就不是林德恩了!’郭、贾两位捕头心中轻蔑地冷笑。脸上却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静听林县令的决策。
被众人再三催促了好几遍,馆陶县令终于从沉思中回了神。先小心翼翼地收好箭书,然后颤抖着声音向程小九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