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块田地我一路走来已很常见。于是便更加清楚,这样规模的麦田,所生产出来的粮食,能够支撑起怎样的一个庞大社会体系。
然而令我感慨的并非是这麦田,而是……
我记得这条道路,这片土地。在一百七十多年前的样子。
这条路,应当是一条土路。土路的两边,林木茂盛,空气清新。树下会开着大片的铃兰、鸢尾花、野生百合。一些矮小的灌木丛中还会有鲜红色的多汁浆果——
而我就是在这条路上,撞见了一只路魔。
以及……那个尼安德特人女骑士。
但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便是连不远处原本的一座小山丘。都已经被铲平。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有点儿复杂……因为再向前走一会儿,就会转到古鲁丁海岸。
然后……
那里还会有一片斜坡。上面满覆青草,有白色小花朵孤独绽放。而斜坡之上,面朝大海,会有一栋小小的、木质的法师塔。那里就是我从前生活了很久地方……
我几乎还记得那些小哥布林、食人魔,以及幽绿色的魔法风灯。
只是当时传言有一个会把人做成蜥蜴干的魔法师居住于此的人们,早就在坟墓中化为朽土了吧?
就连当年赠送我一条披风的那个小贩。我都不知道他的后代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真是物非人非。
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我继续向前走去,并且在日落十分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但其实已经不是那么熟悉了。
原本这里荒无人烟,而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小镇。镇子里的房屋精致小巧,都是白墙红顶,还有袅袅炊烟升腾,一片平和安稳的意味。当我出现在镇子街道上的时候,人们向我投来的目光倒并不如何惊讶。想来这里的交通已经相当发达……大家已经见惯了来自远方的旅人了。
小镇一直向着海岸之上延展,最边上的一栋房屋几乎就建在当年的那条小路旁边。它稍微有些高大,于是我顺着房子旁边的一条小路传过去。海岸终于展现在我眼前。
那里现在竟然还聚集了不少人。散乱的建材堆在地上,一群镇民来回忙碌,快活地交谈。再远处,我看到了那栋两层的木质房屋。
然后心里微微一酸。
无论是它保持着原样,还是已经消失不见。可能我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然而我所见的却是……它只剩框架了。
仿佛一只固执守候在海岸之上、等待主人外出归来的野兽,在死后仍然不肯就此倒下,而是矗立在海风当中,孤单地倾听海啸风鸣,想要坚守至世界尽头。
而它的周围还有一些人,将粗大的绳子绑在那些原木上,用几匹马拉着,试着让它倒下。然而那毕竟是经过了一位法师加固的房屋,即便经历了百年风雨依然没有倾塌,又岂是这种程度的人力可以毁坏的。
如果他们拥有重炮的……也许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个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年轻镇民提着这一只装满泥水的桶从我身边经过,于是我叫住了他:“日安,朋友。”
他微微一愣,然后从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日安。你有什么事?”
我看了看那些在木屋旁边忙碌的人,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水桶放下,抹了把汗:“如你所见,我们打算推倒这房子,然后再建个新的。”
“噢……”我慢慢点了点头,“这房子看起来够老的了。”
“是啊,够老的了。我小时候它就一直在这,不过从没人进去过。”他微微摇头,“大家都传说这以前,是一个魔法师的房子——”
我顿时笑了起来,拉长声音:“魔法师啊——”
“你不相信?”他眨了眨眼,表情变得神神秘秘,“说实话,从前我也不相信。不过……”他又看了我一眼,问道。“你这是……”
“我旅行至此,打算往北边走。”我笑了笑,“路上听人说起过,这一带有座一百多年的房子,挺好奇。就过来瞧瞧。”
“那您真该早来几天。”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你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
“哦?这话怎么说?”
年轻人往周围看了看,然后搓了搓手,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这话题本来不该说,不过说了也无妨——毕竟大家都看见了,就连治安官都看见了。从前吧。这房子应该已经是在这里好久了,我估计也得有一百多年——不过那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人。”
“我们这些人是后来才搬过来的……来这之前,这里就只有一户人家。喏,就是那一家。”他向我身后指去,我一转头,发现就是靠近路边的那栋稍微大些的房屋。
“这是我们镇长的房子——他家就是最早住在这里的那一家。就是他们家人说——世世代代说。这木屋里从前有个魔法师,一直没有让大家进去过。”
我的心中微微一跳:“你是说……这么多年,大家还真就听他们的话,从走进过这屋子?”
“你别小瞧他们!”年轻人摆出郑重其事的脸色来,“他们从前有爵位的,听说祖上是个男爵,以前这一大片地都是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