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离京城三百里之外的钦州府长平侯府別苑。
昨夜钦州下了点小雨,屋顶上的露珠在清晨的阳光之下闪耀出五彩的光芒,一群麻雀在院中的草地里寻觅着吃食。院墙边绚烂的月季花开得荼蘼,引来不少蝴蝶在其中翩翩飞舞。
屋内的炉子里燃着袅袅檀香,苍青色的帘幔四周十余名侍婢垂手而立。
两名侍婢正伺候着一位耄耄之年的老夫人漱口,左右两侧的几前坐着一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双黑亮的眼眸显得精神奕奕,须发花白,长鬓入眉,鼻梁挺直,自然而然便散发出威严之气,即便是现在也能看出他年轻时必然是位年轻俊朗的公子。此人正是久未在京城露面的长平侯陈世玉。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年纪相仿的妇人,是长平侯的大嫂长孙氏。长孙氏刚嫁入长平侯府不久,陈世玉的大哥就战死沙场,长孙氏当时已怀有身孕,差点就滑了胎,老太太当时吓得跑到宫里请来了范神医,才保住了孩子,后来生下了一个女儿,早就出嫁了。
老太太怜惜长孙氏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想让长孙氏再嫁,可是长孙氏死活不肯,老太太只得收了心思,将长孙氏像亲女儿一般的对待,婆媳两的感情十分好。
长孙氏保养得很好,再一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如云的鬓发上插着金花碧玉簪,妆容精致得体,体态端庄,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得体。
三人刚刚用完早膳,都在漱口、净手,然而屋内却十分安静,只有衣料摩梭的细碎声音。
一切整理完毕后,老太太往后面的圆腰胡床椅背上靠了靠。
“玉儿,你这几年有转到哪去了?为娘的想见你一面也真是不易啊。”老太太看着长平侯说道。
“孩儿不孝,近几年疏于对您的照顾,”长平侯起身站到老太太跟前,又转身对长孙氏说道,“这些年多谢大嫂照顾娘亲了。”
长孙氏赶紧起身,向长平侯回了一个礼,道:“侯爷客气了,服侍母亲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大嫂自是辛苦了。”老太太轻哼一声,“你今日怎么知道回来看我了啊,是不是打算看完之后又无声无息的跑了啊?”
长平侯虽已近五十岁,但是在老太太面前却乖顺的跟一个小孩子一样,低头说道:“母亲,您别生气,儿子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太后寿诞在即,怎么说太后也是我的表姐,定是要去给她祝寿的。另外,以祥也要大婚了……”
听到长平侯说不会再离开了,老太太的表情明显舒缓了许多,其实她刚才也只是故意刺激刺激长平侯,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自郑兰芝死后,他的心里有多苦,当母亲的自是知道,也十分心疼自己的儿子,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总是这般沉浸在悲痛之中,连母亲和儿子女儿们都不管了,也不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做的。
现在长平侯回来了,也明显是从悲痛中走了出来,老太太见了自然是高兴的。
“亏你还记得以祥的婚事,以祥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你不在京城这几年,侯府的事都是他在打理,每年给我这边的吃穿用度也照顾得好好的,还时常领着以琛和小橙子来看我。你的大哥去的早,姐姐妹妹们也都嫁的远,就他们几个还能时常来看看我。以祥大婚你要是不回来,我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你的!”老太太说起陈以祥来,十分满意。
陈世玉的脸都被老太太说红了,连忙说道:“娘亲批评的是,您放心,以祥大婚我一定给他办得热热闹闹的。”
老太太闻言才笑道:“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长孙氏见老太太笑了,也笑道:“娘,侯爷自不会亏待了以祥的。只是以琛的年纪也不小了,他的婚事是不是也要议一议了?”
长孙氏也是出生将门,父亲长孙元宏是戍边大将军,当年和郑老将军是至交好友。因此郑兰芝虽然比长孙氏小了十几岁,但是嫁入长平侯府之后却和长孙氏亲如姐妹。
郑兰芝去世之后,长孙氏也十分伤心,对郑兰芝的一双儿女也是视如己出。见到陈以琛那几年放纵自己,不想议婚,也是十分着急,无奈劝说多次都无法改变陈以琛的想法。
现在见长平侯回府,还要亲自操办陈以祥的婚事,长孙氏赶紧将陈以琛的婚事也说了出来,希望长平侯能放在心上。
“以琛这个小猴子,今年也十五岁了吧?”老太太听了长孙氏的话,明白了长孙氏的心思,也问起了陈以琛的情况。
长孙氏见老太太问起,连忙答道:“可不是,他是二月间生的,我记得那时候生他,兰芝足足叫唤了一天一夜呢,这都已经满了十五了。”
长平侯在一边听着老太太和长孙氏说话,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十五了,是要议亲了,玉儿,你看看这小猴子的婚事也得给他议一议了,可得找个能管住他的媳妇,要不然他这猴子可就要翻天了。”老太太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平侯微微敛眸,点头道:“是,娘亲,孩儿会帮他物色一个好媳妇的。”
老太太看着长平侯迷离的眼色,害怕他敷衍自己,又说道:“眼看我到了冬天就八十了,活了今天没明天,就想临入土前瞧一瞧以祥和以琛的子嗣,你可要给我上点心,我可再没什么十年八年的盼头了!”
“怎么不能?母亲尽说些不吉利的话。”道。
长平侯听了也是眉头微皱:“母亲定能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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