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像一朵沉重的云,慢慢的飘向了树木环绕之中的二层小楼。小楼是座粗糙的建筑,水泥外墙上生着脏兮兮的青苔。一楼的窗口亮了电灯,从外向内望,可以看到室内摆着稀稀落落的桌子椅子,一名背着猎枪的大汉正在桌椅之间来回踱步。
于是白琉璃追着一抹鬼气,向上升到了二楼。隔着二楼紧闭着的玻璃窗,他没敢贸然的穿墙而入,因为室内窄窄的窗台上左右各立着一支巴掌长的小黄旗子。房内不该有风,然而旗子各自向着左右猎猎的飘动,倒像是一股疾风在窗台正中兵分两路了一般。盘起双腿悬在窗外,他将双手搭上膝盖,闭着眼睛垂下了头。
窗内的风似乎越发急了,并且乱了方向,小黄旗子盘旋乱转,扑啦啦直打窗玻璃。忽然起了“砰”的一声爆响,两扇玻璃窗猛的大敞四开,两支小黄旗子则是被房内鼓出的疾风吹飞了。
通过黑洞洞的窗口,白琉璃看到屋内的小老头。小老头穿着一件毛茸茸的连帽衫,在房间正中央席地而坐。抬手一推滑到鼻尖上的半框眼镜,小老头闭着眼睛一笑:“不得了,来了个大家伙。”
白琉璃进入了房内,在小老头面前也坐下了:“丁思汉?”
丁思安微微一点头。
白琉璃又问:“能看到我吗?”
丁思汉摇了摇头:“看不到,也不必看。”
白琉璃力不能支似的向前俯下了身,轻声说道:“把无心给我。”
丁思汉笑了一下:“他刚逃了,逃得无影无踪。”
白琉璃缓缓的偏过了脸,在黑暗中向上翻起一双蓝眼睛:“去找到他,然后给我。”
丁思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没有修炼过阴阳眼。看阳界,他用眼;看阴界,他用心。自从以着丁思汉的身份重新复活之后,他用心的时间,远远多过用眼。准确无误的对准了白琉璃,他不把人放在眼里,同样也不把鬼放在眼里。
“口气不小啊。”他闲闲的说道:“你和无心是什么关系?好朋友?有交情?”
白琉璃缓缓的一眨眼睛:“好朋友,有交情。”
丁思汉抬起了一只手,当着他的面凌空画了一道符。示威似的横了白琉璃一眼,他随即猛一挥手,半空中竟是骤然爆出了一道火光。火光直奔了白琉璃的面门,一道雷似的要把他劈成魂飞魄散。然而白琉璃纹丝不动,火光掠过他的鬼影,竟是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小丁猫颇为意外的一挑眉毛,随即感觉膝盖一凉,低头看时,他预感到了不妙。
白琉璃的手介于虚实之间,是幻影,却又带着隐约的重量和温度,无声无息的搭上了丁思汉的膝盖。他缓缓的直起了腰,他的手也一路后退。手指恋恋的离开了丁思汉,他垂下头,声音轻不可闻的又道:“给我。”
然后不等丁思汉回答,他一路后退,穿墙而出。
丁思汉慌忙卷起了自己的裤腿,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自己膝盖上黑了掌心大的一片。急忙用小刀子挑破乌黑的皮肤,他忍痛狠挤,竟然挤出了一股子浓稠的黑色油膏。心神不定的喘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遇上对头了!
白琉璃决定自己去找无心。然而无心没找到,他先找到了小猫。
小猫缩着翅膀蹲在一根低低的树枝上,正在很警惕的四处张望。忽然见了白琉璃,他欢喜的一张翅膀:“琉璃哥哥,无心像只野猴子一样,没有人能找到他的!你找也找了,是不是找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白琉璃莫名其妙的答道:“我正在找。”
小猫在树枝上搔首弄姿,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我替你找过了,整座大山我也都飞过一遍了,没有无心,什么都没有!”
白琉璃听了这话,感觉猫头鹰满嘴谎言,也是个骗子。心中忽然一动,他换了个话题问道:“无心的女人和女人的弟弟去哪里了?”
小猫张开了尖嘴,露出一条尖舌头:“他们——走了另一条路。”
白琉璃不再多问,也不理睬小猫,径自飘远了。而与此同时,史高飞抡着他的砍刀,正在山路上和一只纸人搏斗。原来他和史丹凤中了mí_hún术,怔怔的在路上呆站了许久,直到两双手掐上了他们的脖子。他们被掐得如梦方醒,挣扎着回头一看,却是和两张描眉画眼的纸脸打了照面!
史丹凤尖叫了半声,另半声被纸人的手扼在了喉咙里。史高飞不知道害怕,此时反倒占了临危不乱的便宜,向后便是一胳膊肘,当即把纸人的白脸杵了个大窟窿。纸人全靠着一股子阴魂控制支撑,身体受了损,并不耽误它们行凶。史高飞又去用力撕扯了它的双手——一双手合在脖子上时,凉阴阴的很像人手。史高飞没能立刻扯开它的手,正是窒息之时,身边却是腾起了火光。原来史丹凤做好了露营的准备,随身携带着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此刻她手无寸铁,情急之下掏出打火机,噼里啪啦的乱摁一通,想要放火吓唬身后的东西。不料一点火星落到颈部的手上,腾空一团光焰过后,纸人竟是没了。
史丹凤吓了一跳,自己抬手摸摸脸,脸上不疼,五官也都还在。自知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她一把火燎了弟弟身上的纸人,然后张皇失措的去叫小猫。
未等她找到小猫,纸人又来了,而且一起来了三个。
一块钱的打火机十分不做脸,无端的开始摁不出火。眼看纸人越来越近了,史丹凤带着哭腔问道:“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