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上午,三儿躲在房间里写了一上午信,没去店里修车。
直到小丽放学,三儿才把信装到信封里。小丽拿来两瓣西瓜,等着三儿。三儿扭头看看小丽,觉得小丽穿得太素静,白衬衫,天蓝色的牛仔裤,男孩一样;而且小丽又长高了,衣服有点小,裤管吊了起来。小丽拐了三儿一下:“看我干嘛?”三儿说:“下午放假吧?带你进城买花裙子去。”小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裙子。”三儿把信封放好,接过小丽手里的西瓜啃了起来:“小姑娘就要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花蝴蝶一样。”小丽鄙视地说:“孙雅丽就是花蝴蝶,妖精似的。”三儿笑了:“好看就行呗。孙雅丽不好看哪?”
“喜欢牛仔裤,跟你一样。”
“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
午饭后,三儿开车把小丽拉到城里。但小丽就是不要裙子,三儿犟不过小丽,又给小丽买了四条天蓝色的牛仔裤,和四件白衬衫,完了再带小丽到冷饮店喝了冷饮。
回家前,三儿把三封信塞到城东临时邮电局门前的绿色邮筒里。信是写给菜籽湖市市委书记郎公社、工商局局长周海天和省工商局局长柏重的,内容一样,匿名举报范阳农药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朱桥东长期大量制造伪劣农药坑农害农非法谋利的的违法犯罪事实。三儿在信中写道:“我就不信,菜籽湖是法外天地,可以任由这样无法无天的事在党委政府和工商管理机构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进行,可以任由这样泯灭良心的人胡作非为并成为善良的老百姓的楷模。我已向省、地、市各级举报了朱桥东的不法行为,如果菜籽湖市党委书记和工商局长是稻草人,我将把这件事捅到中央,同时检举菜籽湖市党委政府和工商局纵容犯罪的恶劣行径,直到恶人得到惩罚,直到法律恢复尊严,直到菜籽湖重现郎郎睛空。”
晚上,三儿给老石打了电话,询问周过他们的培训情况,向老石通报了跟吴正操商谈的结果,叫老石把周过他们提前捎回来。老石主动提出,派个大师傅过来帮忙安装。
两天后,童林打电话说,周海天接到举报信,觉得事态严重,找到市委,询问市委对举报内容的处理意见,朗公社当天就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决定对所举报内容立案调查,并作了相关部署;六月三号上午,相关单位的人马开到朱桥东的农药厂,发现大量伪劣农药和生产材料,查封了朱桥东的农药公司。一周后,省工商局来派人赶到菜籽湖时,相关部门对范阳农药制造的调查取证工作已接近尾声。省工商局派人到菜籽湖的第二天,菜籽市查处伪劣农药的新闻就上了省电视广播新闻,郎公社接受了采访,随后这个新闻又登上省报。
星期五下午,童林早早下了班,搭车赶往清水,先来到修车店,坐三儿对面,就看着三儿笑,也不说话。三儿也笑。笑完之后,童林把三儿拉到店门外,问三儿:“你怎么写封信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三儿点了支烟。童林催三儿:“死三儿快跟我说呀。”
“我举报的是个人。”三儿解释说,“要是写给单位的话,他们就好处理了,说下面人收到了,没及时上报什么的,随便就对付过去了。估计以前的举报信都写给单位了。”
童林不以为然:“写给个人更好处理,匿了都没人知道,就说没收到。不对,没人知道谁问哪?”三儿说:“我写了三封信叫,内容一模一样,抬头都是,柏重局长、朗公社书记、周海天局长。柏重是省工商局局长。这么写,这三个人都知道,我还给谁写信了。而且我在信里说了,要把这事捅到中央去,把柏重朗叔他们比作稻草人,说他们纵容犯罪,这话够严厉的。”童林笑着问:“那郎叔看到信不气死了吗?”三儿白眼道:“不那么说郎叔,周海天怕个屁呀?把柏重写进去也有这意思。”童林不太明白,但还是点点头。三儿接着说:“周海天不知道这事吗?早知道了,但他不怕,出事有孙成虎顶着呢。把郎叔和柏重带上,周海天就怕了,他要是不管,把信匿了,我要是捅成了,他就麻烦了,因为周海天知道朗叔跟柏重也收到信了,他要是把信匿了,到时柏重朗叔追问下来怎么办?就算他们不闻不问,事情真被捅出来,那就连累柏重跟郎叔了,这两人都是他顶头上司,谁也得罪不起,所以他必然上报,上报郎叔就好办了。骂朗叔还有一层意思,孙成虎真要替朱桥东说话,朗叔就说,老百姓骂我了,下面也收到举报信,上报到我这儿了,不处理不行哪。关键是,朱桥东这事太明显,菜籽湖谁不知道哇?周海天明白得很,迟早要出事。”童林觉得好笑:“这下明白了。怪不得你叫朗叔迅速反应呢,等省里接到信派人来查的时候,菜籽湖早就查过了。”
“进步不小。”三儿得意地抽了口烟,再问,“郎叔怎么说?”
童林得意地看着三儿笑:“昨天才上的新闻,我还没碰到郎叔呢。听我爸的口气,郎叔挺高兴的。你想哪,坏事变好事了,省电视台、日报都来采访,他还郑郑有词呢。”三儿意外地问:“哎呀,还上电视了?我没看电视呢。晚上再看看,看老郎怎么郑郑有词。”
晚上三儿跟童林又从电视新闻里看到朗公社。三儿咂嘴说:“这句话说得不好。”童林不解地问:“哪句话不好?”三儿说:“说什么我到菜籽湖才一年多,对情况不了解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