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聂参突然弹起来,抓住了江鼎的手,整个人倒在他怀中,哭叫道:“公子,我不能去修道了。”
江鼎一怔,惊道:“怎么回事?谁阻拦你了?”
聂参泣道:“没有人阻拦,是我自己过不去了。”伏在他怀中,将雨中一幕幕断断续续的诉说,道,“我走不了了……走了也放不下。修道之事,与我无缘了。”
江鼎不听还罢了,听了恼怒之意漫上,从脖颈到耳根,因为怒火显得鲜红一片,大怒骂道:“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什么东西!”
聂参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您骂我么?骂的是,我确实不是东西。”
江鼎怒气难抑,暴躁道:“不是说你。是说那个永远躲在暗处,处心积虑,机关算尽,从不让人好过的王八蛋。”
聂参哭了一阵,披上了眼睛,疲态尽显,低声道:“公子,您曾说过,修道者要本心通达。可是我放不下,舍不掉,斩不断,不是修道的材料。只是让您费心了,我对不起您。”
江鼎寒声道:“什么放不下,舍不掉,斩不断。你是玩不过!玩不过那见不得别人好的家伙。”
缓缓将他扶起,江鼎缓声道,“累了么,睡下吧。说到底是我的不是,不该把你推给你玩不过的对手。失败了就失败了。一次失败怕什么?你的路还长着呢。”
将几乎脱力的聂参送回卧房,烘干了衣裳,又用真气调理了他紊乱的经脉,看着他入睡,江鼎才阴沉着脸回到了前厅。
回到厅中,江鼎额上青筋暴起,突然一伸手,长剑出鞘,反手砍在桌上。刷的一声,长桌被劈成了两半,化为碎木,轰然倒地。
收剑回鞘,江鼎怒喝道:“好一招釜底抽薪,甄行秋你这出尔反尔的王八蛋!”
一道白影跃入窗口,白希圣笑吟吟的坐在椅子上,道:“明白了?我就说么,这件事靠的是脑子,好在你的脑子还没有问题,虽然慢了点儿,也反应过来了。那愣小子还不一定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坑的呢。”
江鼎怒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苦肉计么?安排下人车轮战,又是讽刺又是动情,十八般武艺齐上,把聂参逼得不得不放弃。只是太缺德,缺德到家,直接戳破了他的道心,毁了他的根基。这是往死里害人……”又锤了几下破桌子,坐到剩下的椅子上,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郁郁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白希圣挑眉道:“嗯?什么为什么?”
江鼎道:“聂参本重情义,用情义能留下他,我早就知道,甄行秋当然也知道。但他为什么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才用这一手?一开始就打这张牌不就好了么?那聂参一开始连动心的机会都没有。”
白希圣叹了口气,道:“得,还是没明白。唉,也不怪你,你出身的地方没教给你这些。你虽然出身不差,但是环境太单纯,又没有属下,因此你理解不来,什么叫上位者。”
江鼎咬牙道:“难道真的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耍弄他?”
白希圣道:“差不多吧。其实你们一开始就是错的。聂参被剑修选中,来问你,你怎么建议的?建议他去问甄行秋?这不是地狱无门自来投么?居然还问出‘主君还是亲人’这种幼稚的话。当时我就好笑,你真是想太多。”
江鼎寒着脸,道:“你当时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白希圣道:“怎么,你也学会迁怒这一条了?别说当时你还把甄行秋信的和庙里的菩萨一样,我说了也没用。就算我不想说,就在心里笑你蠢,我也没做什么。你能把你的蠢事怪到我头上来?”
江鼎郁闷,道:“对,跟你无关。”
白希圣道:“你呢,本性不蠢,就是见识少,当时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也能理解。不过那小子自己拎不清,还把主上当亲人看,那才是蠢到了家,遭此报偿理所应当。”
江鼎道:“所以真的是甄行秋彻彻底底的在玩他?开始给了希望,在过程中利用他做各种危险的事,让他几次死去活来。到后面先在身体上折磨的他遍体鳞伤,然后在最后关头将他的希望彻底打碎。如此处心积虑的玩弄他,到底为什么?”
他摇头,道:“他有那么多属下,聂参又不是最得力的,为什么这么费时费力的玩弄他?为了恶趣味,还是因为冒犯了他所谓上位者的尊严?”
白希圣道:“尊严,也有这个缘故,不过其实上升不到这个高度。这确实是个驭下之术的问题,不能开这个先例。不过我要矫正一下,甄行秋何必处心积虑呢?他为了玩弄聂参这件事费什么心力了么?”
江鼎愣住,白希圣道:“你觉得事情复杂,是因为聂参做了很多事,被支使的团团转。但甄行秋其实什么也没做啊。最后行苦肉计,不也是几个手下去做的么?甄行秋在过程中,根本没动几下嘴皮子。他随便用点手段,就把那愣小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白希圣道:“以我的经验,聂参把事情告诉甄行秋的时候,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家里养的小狗不安分了,该敲打几棍子了。’仅此而已。何谓上位者?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这就是上位者。”
说完这句话,屋中一阵沉默,只听得雨声哗啦啦作响,嘈杂而枯燥。
过了一会儿,江鼎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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