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千城和苏墨沉对面而坐,车身轻晃。
千城纤白的手指不徐不疾地剥着一个橘子,不时抬眼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
竟然又在一起了,就像做梦一样。
不知为何,看到他伤成那样,她心中所有的坚持,所有冷凝的高墙,就在那一瞬间坍塌掉汊。
虽然她自己跟自己说,现在只是陪着他去医眼而已,毕竟他也是因为她才弄成这样,可是,迈出了这一步,她还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吗?
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橘香,千城挪了挪身子,坐到他的边上,掰开一瓣橘子伸到他的唇边,“吃吗?”
她知道他醒着朕。
她以为他会说不,结果,他却是缓缓睁开眼睛,张嘴承了。
千城有一些怔愣,接着又掰了一瓣递过去,这次,他却没有接,而是伸手抓了她的腕,用力一带。
千城骤不及防,身子一个失去平衡,就直直跌进他的怀中。
“你的伤!”她惊呼。
“无碍!”苏墨沉伸出双臂裹了她,紧紧地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低头,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只要你不乱动,我的伤就无碍!”
被他这样一说,千城本来还想挣扎着坐起来,立即吓得不敢动了。
苏墨沉低低一笑,有一丝阴谋得逞的味道,千城自知上当,但见他是一个病人,也懒得跟他计较。
索性就窝在他的怀里,接着掰橘子一瓣一瓣塞到他嘴里,他一一含笑接过。
金秋的橘子很甜,隐隐又夹杂着一丝丝微酸。
苏墨沉缓缓咀嚼着,慢慢回味着那抹酸甜从舌尖到喉中,再到心间的感觉。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那么多种浓烈的情绪,可以一边痛彻心扉、一边欣喜若狂,一边甜到极致,一边酸在其中。
一颗心就在这份浓烈里浮浮沉沉、百折千回。
其实,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失明,因为,他知道那都是暂时的,他相信,他的母妃一定会医好他的眼睛。
可是,早上,这个女人提出说要一起去找神医医他的眼睛,他竟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而且一刻也不能等,立即出发。
这个女人以为他如此心急如焚,是想赶快治好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迫不及待的是什么?
不过是想和她有个由头呆在一起而已。
他怕,世事本无常,他和她之间更是纠复太多,他怕她反悔,他怕又生变故,他怕横生枝节,他怕苏墨风,他怕他母妃,他怕……他怕所有阻碍他们两人在一起的人或事。
满身的伤怕什么,可以边走边疗,不是吗?
顾及到苏墨沉身上的伤,马车一路走得很慢,行至沙溪镇的时候,天已经黄昏。
因后面要改水路了,所以,苏墨沉便让车夫先驾马车打道回府了。
下了马车的苏墨沉就一直紧紧抓着千城的手不放,用他的话说,因为他眼睛看不到路。
可千城怎么觉得他的步子明明比她还稳健,比她跑得还快。
两人就近找了家客栈。
客栈掌柜的看两人手牵着手、十指相扣的模样,眯眼一笑,“二位客官,赶巧了,还有一间厢房!”
一间?
千城听完,掉头就走,却是被苏墨沉拉住。
只见他对着掌柜的眉眼一弯,“还真赶巧了!就那间吧!”
赶什么巧?
千城不悦地撅嘴,“全镇又不是这一家客栈。”
苏墨沉慢条斯文地付着银两,忽而,转过头,凑到她面前,薄薄的唇边绽放出一记动人心魄的浅笑,“无论哪一家客栈,你都得和我一间。”
“凭什么?”千城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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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苏墨沉却也不恼,笑眯眯道:“就凭我眼睛看不到。”
看不到,看不到,千城气结,敢情看不到就可以要挟她做一切。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咬牙切齿,却是被他大手一拉,“走吧,夫人!”
夫人?
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苏墨沉,你不要得寸进尺!”
“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
“那我会让你变成是!”
“你无耻!”
“多谢夸奖!”
“……”
千城彻底崩溃,混搅蛮缠、油腔滑调的功夫倒是一流,怎么关键时候让他说句话,就像要他命一般?
晚膳的时候,苏墨沉又利用自己眼睛看不到为由,没少让千城伺候。
千城那个英雄气短、那个苦大仇深,可见其确实有伤在身,又不得不强行按捺住想咬人的冲动,将他一一伺候好。
晚膳结束,苏墨沉提出来出去走走。
千城本不愿意,因为他的眼睛不方便,身上的伤又重,需要静养,可对方一再坚持,她也只得跟着。
虽天已经擦黑,外面却亮如白昼,一问旁人,才知道今日是沙溪镇赶夜集的日子。
街道两边一盏一盏的灯笼都被尽数点起,连绵几里,望不到头,就像银河里的星辰。
两旁商铺林立,街道上人头攒动,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千城一手牵着苏墨尘,小心地避开人群的触碰朝前走着。
其实,说她牵着他,也不尽然,因为从旁人看来,倒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