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之下,正是妖魔欢乐之时。
夜半,整个亚历山大港早已沉沉睡去,亘古不变的海潮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海岸,从远古走来寂寞在血管中缓缓流淌。
人,因为寂寞才会要找个伴。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一样的。
沉寂的街道,临街无人看守的布帆在穿过城市的海风中微微抖动着,有什么人正从上方掠过。
南希拉着萨拉丁,两人竟然从民居的屋顶“飞”过,说是飞,其实更像是用极快的速度踩着屋顶奔跑、跳跃,风声贴着两边耳朵嗖嗖向后刮着。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一个香气弥漫的幻境呢?
刚才在玫瑰园中,他闻到了南希身上散发的香气,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他清醒过来时,已身在总督府之外了。
萨拉丁怀疑现在所经历的不是真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跑不了这么快,也不可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可是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迷幻香味产生的幻觉,为什么感受如此真实呢?
风的声音,海的味道,还有那夜晚的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从未用这个方式观察过自己管理的城市,他听到了被放大了一百倍的窃窃私语,看到了以前不能看到的,那与奸夫苟合的女人在诅咒自己丈夫早死,犹太人正偷偷在给秤星做手脚,垂死的病人咳嗽着,有人在睡梦中辗转反复饥肠辘辘。 萨拉丁所熟悉的,是亚历山大港白天喧闹的一面,那时候人声鼎沸,商船进出港口络绎不绝,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因为时间太过吝啬,每个人都隐藏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而现在,他看到了真实。
两人一直跑到城外,这才停下脚步。
城外沙丘上,光滑的盐沙被月光染白,南希脱下鞋子,赤脚踩上去。
“萨拉丁大人,我可以叫你尤素福么?”她在沙丘上转着圈圈,往前走着。
“不可以,萨巴赫小姐。”
“那你就叫我南希好了。”她欢快的笑着,跑远了,不一会,她的声音又从另外一个沙丘背后传来:“快来快来,大家都在等你。”
大家?谁在等他?
如果是一般人,面对着浓夜中飘忽不定的诡异气氛,恐怕早已吓得转身就逃了,但萨拉丁毕竟是萨拉丁。
他并不害怕迷路,也不怕沙漠的恶意,归根结底,谁又会在害怕一个梦,一个幻觉呢。
于是,他跟上前去,翻过那座流动的沙丘,南希?萨巴赫又在远处向他招手。
“跟上来。”
“你要带我去那?”
“说不准,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说到天堂,你家里不是有一个么?”萨拉丁所说的,自然是她父亲哈桑?萨巴赫用来腐化贿赂官员用的白房子,那里面应有尽有,服侍客人的美丽的少女尽是天堂里描述的黑眼皓俪。
“戏弄愚夫俗子的把戏罢了,天堂是奴隶主许诺给奴隶的枷锁,你知道么,奴隶主恐吓奴隶,如果不听他的话,就不给奴隶项圈。”
她嘴中说的,尽是渎神的话语,萨拉丁皱皱眉,因为他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十步的距离,无论怎么加快脚步,都追不上她。
很快,南希就领着着萨拉丁走进沙丘深处。
“我们到了。”
萨拉丁愣住了。
眼前所见,就连一直坚持自己身在幻觉之中的他也开始动摇了。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处废弃的古代埃及神庙,神庙已被黄沙淹没千年,被风吹出的残垣断壁中,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篝火旁尽兴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