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嘉敏第一次,从头至尾看到贺兰初袖的手段。
她几乎可以肯定,陆静华是被下了药,虽然她并不清楚药的成分,只能推断那药让她失去判断力。
她会知道,最后,是谁绊倒了她么?嘉敏默默地想,不会有人比贺兰初袖的位置更合适来这么一下子了。胡嘉子没有这个心机,那么最后,陆静华是知道了呢,还是不知道?也许……不知道更好吧。
那样,她的死亡,至少不那么像一个笑话。
“贺兰表姑娘和胡家表姑娘都暂时被留在宫里,”曲莲说,“胡家表姑娘受了轻伤,如今已经大好了,贺兰表姑娘、贺兰表姑娘——”
嘉敏看了曲莲一眼,曲莲“扑通”跪下,二话不说,“咚咚咚”先磕了几个响头。
嘉敏不说话,只看着她。
“姑娘,奴婢错了。”她说。
“哦?”
“奴婢……”曲莲自然不敢说她私心里揣测嘉敏心眼小,为着宋王的婚约,至今与贺兰初袖过不去,只含混道,“奴婢瞧着贺兰表姑娘人好,又比旁人更惦着姑娘,就当她是个好人,没急着赶过去——”
她只是迟了一刻,谁成想,竟让姑娘遭了这么大的罪,要不是胡家表姑娘……这几日曲莲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想着这些事,要是姑娘真没了……就因为她迟了那么一点点,让姑娘没了……
什么叫度日如年,曲莲到这时候才真心知道怕,她知道姑娘对她们是好的,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她害死了姑娘……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揪作一团。
“谁绊住了你?”嘉敏只问。曲莲虽然略有些糊涂,性子又软,但是对她的交代,一向都不敢不听。
曲莲也不敢问嘉敏是怎么知道有人绊住她的,只战战兢兢回道:“是……绿梅。”
是绿梅啊。嘉敏心里长长出了口气。绿梅和她,也算不上什么宾主了。绿梅有问题,她去年就知道了。原来她是贺兰初袖的人么?那么,贺兰初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重生的呢?
嘉敏看着跪在地上,惊恐交加的曲莲。知道怕就好,知道错了就好,还知道认错,她其实已经不太责怪她。
这宫里到底有多少贺兰初袖的人,连她都不知道,也无从防备,更何况曲莲。贺兰初袖能瞒天过海,在她的饮食里下药,令她和曲莲沉睡,能把她从玉琼苑偷到凤仪宫,还能让整个凤仪宫闭嘴。
更毋论给陆静华下药,和适时引陆静华前来行凶了。这是一支庞大的势力,如果不是彼此敌对,嘉敏简直要佩服了。
“起来吧,”嘉敏说,“我不怪你,但是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才能记滋训。眼下,你先给我办件事。”
“什么事?”
“帮我想个法子说服阿爷,让我出宫,回瑶光寺去。”嘉敏说。
这宫里实在太危险了。嘉敏这时候也顾不上联系周皇后的人,只想着快快出了宫回瑶光寺去。
贺兰初袖在这宫里的势力实在无孔不入,防不胜防,以她目前景况,不必与她硬碰硬。
长期以来,嘉敏未尝不是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越感,她知道未来,她知道他们的命运,虽然不是全部,也不是事无巨细,但好过一无所知。在这种优越感的支配下,她几乎是在怜悯世人。
直到被贺兰初袖这当头一棒。嘉敏苦笑,在这个风雨欲来的世界里,就算没有贺兰初袖,也远远说不上安全。
乱世,乱世如诅咒,高悬于苍穹之下。
且不去管曲莲怎样绞尽脑汁想着说服南平王、王妃,以及太后、世子等等人物,嘉敏用过半碗粥,自觉虚弱,又躺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甚美,次日醒来,天光还早,花房里送花来,曲莲抱着进屋,但见一朵挨着一朵的繁密,大如碗,红如火,花瓣重重叠叠,团如绣球,瓣尖尚有晨露未干,欲坠不坠,又配了星星点点的白花。
“什么花?”嘉敏问。
“姑娘醒了!”曲莲喜道,随手把花递给边上鞋女,“是天竺牡丹,配的夕雾草——我来服侍姑娘梳洗罢。”
嘉敏点头依从,梳洗过,又传朝食。
她在病中,肠胃尚虚,厨中也不敢为她做那些肥鸭子、蟹饺子之类,清清净净做了碗梅花汤饼,说是用的绿萼梅花,和着檀香煎汁揉了面,做成梅花皮子,鸡汁打底,撒一把翠翠的葱末,热气腾腾送上来。
嘉敏略尝了一筷子,笑着同曲莲说:“倒真有梅花的清味,只是这时节,又哪里来的梅花。”
“想是年初存在冰里的。”曲莲说。
话音才落,就听得一声哭腔叫道:“公主饶命!”送汤饼进来的鞋人直挺挺跪在了面前。
嘉敏还是头一次见得这样的架势,略呆一呆,手边并没有什么可供防身的利器,便有,如今伤势未愈,动手也不快。而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要对方胸怀利刃,暴起发难,少不得血溅五步。
嘉敏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口气到底温和:“你是什么人?”她已经看出,这个鞋人,绝不是这宫里的人。宫人少有这样硬朗的气质。
“我、我……我是陆五娘。”那宫人道。
曲莲尖叫一声,人已经拦到了嘉敏面前:“来人、来人呐——”“刺客”两个字尚未出口,已经被嘉敏厉声打断:“住嘴!”
要命!就曲莲这么个小身板,难道还是陆五娘的对手?虽然陆五娘看起来也瘦瘦小小,嘉敏实在不敢赌自己的运气。
她对那些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