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郎一怔,立刻就意识到昭诩在说什么。袭杀他们兄妹的凶手,除去背后的主使人和陈许,其余都在元明炬手下,他要是肯代为查寻,定然比他们要方便得多。
反是元明炬苦笑道:“世子高看我了。”——就如他在殿中所言,虽然并非他指使,但是身为上峰,他难辞其咎。此事过后,定然会被降职调离。能做回直阁将军都要靠撞大运,哪里还能赖着不走。
昭诩却道:“九兄谦词了。李兄或有所耳闻,于家累世把控羽林卫,在羽林卫中,根基深厚。我和九兄都是仓促就职,我还好一点,仗着家父威名,尚能压阵,九兄这大半年不容易……”
元明炬与昭诩交情止于泛泛。
他们是堂兄弟没有错,但是天家一向少有亲情,宗室又根系庞大,枝叶繁多,说是堂兄弟,有的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面,比如他们俩,一个长期被监禁宗寺,一个常年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手足情谊自然无从谈起。
却不料这落难当口,昭诩肯一口一个“九兄”地为他开脱——虽然不是在太后面前,也足以让元明炬领情了。
李十一郎也微微动容:这个南平王世子,倒真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虽然没能完全释怀,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说到底,陈许和内侍,确实不是根基浅薄的元明炬指使得动的。
却听元明炬说道:“若此事之后,愚兄仍能忝居其位,定然竭尽全力,不负所托。”这就是应承的意思了。
李十一郎这时候再来看他,顿觉顺眼许多。
昭诩却是笑而不语。
他从前其实有几分瞧不上这个九哥。元明炬行事温吞,一惯的唯唯诺诺老好人到处陪小心,很不对他的脾胃。但是今儿永安殿里一番对答,反倒让他看出勇气和急智来。兴许从前他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毕竟,有那样不光彩的父亲和母亲,难免处境尴尬。
虽然这时候元明炬还不敢相信自己能留任原职,昭诩却是打定了主意要保住他。这世上人人都知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然而具体落到现实中,锦上添花至少能保证不得罪人,这雪中送炭——万一送给了中山狼呢?
便不是,扶不起的阿斗,雕不成的朽木,也教人心塞。
但是这个元明炬,如今瞧着却像是块璞玉了,琢一琢无妨——昭诩也觉得自己这个念头过于老气横秋了,要说到年龄,元明炬还长于他呢。然而这世上的人,并不局限于年龄,昭诩是站在上位者的立场。
昭诩觉得自己迟早会外放打仗,这京中人脉,是越多越好。如果一定要把羽林卫交出去,与其交给不相干的人,自然不如交给受过他恩惠的。光受过恩惠还不行,还须得有手段收服羽林卫的人心。
就他了。
昭诩并不知道,前世他也任过羽林卫,却最终一无所得。这一世,却因为嘉敏在宫中连番遇险,让他意识到,宫里不能没有自己人。
三人又说了些话,就有宫人来请他们进去。
太后与李家老太爷已经谈妥了条件。除了十二娘入宫为贵妃,十一郎出仕为散骑常侍之外,李家其余子弟也各有安排。陈许流放,咸阳王被捋除职务,勒令闭门思过半年。到年后再寻情起复。
太后瞧着元明炬,说道:“九郎虽然不曾事涉其中,但是身为羽林卫统领,既不能管束部属,不受蛊惑,也未能及时察觉部属动向——”
果然还是……元明炬心里沮丧。虽然一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是方才昭诩的话还是极大地鼓舞了他,然而……罢了,不过是去职而已,这样的日子又不是没有过,总好过去菜市口,他这样安慰自己。
忽然身边有人叫道:“太后!”
太后说话被人打断,十分不悦,转眸看时,却是昭诩。对昭诩,她倒不好发作,只问:“十七郎有话要说?”
昭诩道:“臣亦为羽林卫统领,亦没有及时察觉羽林郎动向,臣愿与九兄共担其责!”
好一个共担其责!太后心里恚怒,要不是看在他一大早赶进宫里来通风报信的份上,他信不信她真让他担了这个责!一把全捋掉这两个,叫三郎来做这个羽林卫统领!当然太后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心里清楚,郑三连日进出后宫,已经教儿子不满,真要把羽林卫交给他,只怕群臣也……
便只看了李家老太爷一眼。李家老太爷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老朽相信两位将军不过是年纪轻,经验少。老朽在这里替两位将军求个人情,就让他们将功补过,还请太后赏个薄面。”
“那就……看在李卿的份上,”太后懒洋洋地说,“各罚俸三个月,好生当差罢。”
元明炬又向李家祖孙谢罪。李家祖孙自然适度表达了宽宥。一众人向太后行过礼,出了宫,便各自分头回府。
昭诩与元明炬同向,又同了一段路。
元明炬被罚了三个月俸禄,理当高兴——毕竟,和事情的严重性比起来,三个月俸禄的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一路都想着那枚玉玦,就和太后一个疑虑:明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
徐遇安一个崔家的帮闲清客,如何手竟能伸进深宫?他是如何找到明月,如何说服明月?那块玉玦又从何而来?
一路想着,一路都不曾开颜。
昭诩默默瞧着,只当他还有心结,到了岔路口,忽然拉住他道:“九兄今晚若是空,不如陪小弟去喝一杯?”
元明炬微微愕然,他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