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梅叩门,不多时候就有宫人迎出来。( 瞧见嘉敏也就罢了,看到十七郎,面色就有些奇怪,问道:“十七郎君这会儿来乾安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嘉敏瞧那宫人约是三十上下,面白无须,较之常日里跟在皇帝身边的小顺子要稳重得多,心知大约是个给事。不等十七郎说话,上前喝问:“小潘儿呢,小潘儿人在哪里?把她给我叫出来!”
小潘儿是皇帝心上的人,这给事不过是个看门的,哪里敢惹她。只指望着十七郎能出声阻止。嘉敏想着今儿反正是横了,索性横到底,一把推开他,蹬蹬蹬冲进几步,被两旁侍卫一左一右拿枪拦住,就叫道:“小顺子、小顺子!”
自有人去禀报。
小顺子倒是来得快,看到嘉敏和元十七郎,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却也知道轻重,忙不迭训斥侍卫:“放开、放开!三娘子也是你们能拦的、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埋怨那名给事,却埋怨十七郎:“十七郎君真真害死人,三娘子性子急,十七郎君也不给张给事说一声是三娘子来了!”
一面说,一面殷勤把人请进去。嘉敏也不与他客套,径直问:“小潘儿呢?带我去见她!”
小顺子面色有些为难:“小潘儿……这会儿怕是歇下了。”
“歇下了?”嘉敏冷笑一声:“莫说是歇下了,就是死了,也得给我爬起来!”
口气殊为不善。
小顺子有些吃惊地看着嘉敏,他跟皇帝的时候多,是知道嘉敏的,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来找小潘儿算账的——但是小潘儿应该没得罪她呀。
其实小潘儿这会儿倒没有歇下,只是之前在画舫上受了气,又被嘉敏的话说得有些惊,加之皇帝如今还在画舫上,和一众出身高贵又貌美如花的姑娘们游船,听歌,她不喊心口疼就不错了,哪里还睡得下。
这时候靠在紫藤绕花长椅上,一时皱眉,一时咬牙,琢磨那一众贵女中,那个看起来和气,哪个心软,又想着等皇帝回来,好诉苦一番,趁机拿捏……至于嘉敏说的皇帝保不住她的话,小潘儿想了半晌,嗤笑一声:三娘子倒恁地好心,只是胆子也太小了点。
只奇怪的是,她三番两次想和她攀上“救命之恩”的关系,她却左推右阻,活像这功劳咬手似的。
“……姑娘,燕窝好了。”小双儿和小潘儿是一起进宫的,不过略生得差些,如今也不做别的,专门给小潘儿熬燕窝,别说,就这么个位置,乾安殿里不知道多少人明争暗斗呢——谁叫她受宠呢。小双儿也是仗着一双巧手,调得好燕窝,又多少有些旧日情分,才能屹立不倒。
“搁着吧。”小潘儿心事重重。
小双儿把燕窝盏搁在琉璃几上,劝道:“姑娘趁早喝吧,别凉了,走了味……”
忽然一阵嘈嘈的脚步声闯了进来,屋中两人俱是一惊,小双儿赶忙抢到小潘儿之前,横眉怒目道:“什么人!”
“一边去!”说这话的自然是小顺子。
然后嘉敏开了口:“小潘儿,你还认得我吧?”
小潘儿一惊,忙起身行礼道:“三娘子这么晚了,来找奴婢……”
“我问你!”嘉敏气势汹汹,“你拿了我的素银绞丝镯子,藏哪儿去了!”
“什、什么?”小潘儿这会儿是真失色了。她运气很好,一进宫就分到乾安殿,起初多少也受过委屈,但是没多久就被皇帝看中,贴身服侍,算得上是皇帝身边第一人,连小顺子都不敢比肩,几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莫说是银镯子,就是金镯子,宝石镯子,那上好的羊脂玉镯子,在她这里,也就听个响……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连话也说不成了。( 一旁小双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这、这位贵人是弄错了吧?”
“十七哥哥你瞧!”嘉敏却是退了一步,把十七郎拉了出来,“她还抵赖、她还敢抵赖!”
元十七郎猝不及防被推了出来。
他自然知道小潘儿是什么人,又素来圆滑,只恨之前话说得满,被嘉敏拿住,又没能把她诓去画舫,只好硬着头皮道:“三妹妹丢了只素银绞丝镯子,各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所以来潘姑娘这里问问,姑娘可有看见?”
嘉敏噗嗤笑一声:“她还叫上姑娘了!”
好在元十七郎脸皮甚厚,只当没听到。
小潘儿白着脸坐直了,却正正经经答道:“奴婢……不曾看见。”
嘉敏都快瞧乐了:这姑娘之前三番两次跪她,扶都扶不起,这时候反倒不跪了。却是沉下面孔,说道:“十七哥哥太好性子了,这等子眼皮子浅的,哪里需要这么客气,绿梅……给我搜!”
“不、不能搜!”小双儿惊叫了起来,没人理会。
嘉敏一个眼神横扫过去,就逼得她住了嘴。
要是小潘儿这会儿还有精神,自然能有一套一套的规矩拿住嘉敏,光嘉敏这么大大咧咧闯进乾安殿,还要搜宫,就够她定几回罪了,虽然到最后多半也会不了了之,但至少这会儿能逼得她不轻举妄动。但是小潘儿完全被嘉敏东一棒子西一棒子打懵了,小双儿又不是个伶俐的——真要伶俐,小潘儿也容不得她。
打进了乾安宫,十七郎也知道怎么都阻拦不了了,索性省了心,专心看戏——他倒要看看,嘉敏这回,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却是绿梅,微微屈膝劝阻道:“三娘子……使不得。”
只说使不得,却不说使不得的原因,想是知道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