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是个女子的声音。人在尖叫的时候,声音难免会变调,但是这一声一声地入耳,嘉敏忽然就听了出来——是小潘儿。怎么会是小潘儿,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下毒?
那些疑问纷纷地都涌了上来,来不及解决,嘉敏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
嘉敏身形才动,就被一只手按住。修长,就如同白玉雕成。冰凉。这是夏日里,衣裳穿得单薄,那凉意竟然透过衣裳沁了进来。萧南的声音就在耳边:“太后要杀人,三娘子莫非认为是拦得住的?”
嘉敏道:“她不能死。”
“这天下就没有不能死的人!”
“你!”嘉敏豁地回头,盯住萧南,萧南的声音愈低:“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三娘子莫非也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太后不会杀我。”嘉敏肯定地说。
“而且太后也不一定非杀她不可。”嘉敏想了一会儿,又添说道。这句话没多少底气。她只是记得嘉言说过,太后想把小潘儿留给胡嘉子来立威……但是为什么忽然又出了这样的变故呢?
“你不过是有个好父亲罢了。”萧南有些叹息,“三娘子为什么不仔细想想,他叫你做的事,这满宫里难道当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做了吗?”
他说的“他”,难道是说……皇帝?
“他”叫她做的事,他是指……
“宋王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外头惨叫一声连着一声,嘉敏心急如焚,实在再抽不出什么心思和他打机锋。
“如果这话你不懂,那么我再说,你也不会明白!”萧南瞧着她惨白的脸,脸色愈白,眉色愈青。[看本书请到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今晚执意要拦住她。其实让她进舱也没什么,即便是皇帝来了,也拦不住太后的杀意。以嘉敏的身份,多说几句,也不过是被厌弃,不会被杀。但是他拦住了她,他带她来这里看清楚他为什么要拦住她。他也不知道原因,他像是突然的,不想看她进去撞得头破血流。
也许是因为……因为她最近不来缠着他了吧。萧南勉强找到一个理由。也许是文渊阁里苍白的身影。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嘉敏针锋以对。
“那我就告诉你,你听好了,如果不懂,留着日后问南平王,”萧南不得不让了步,低声道,“清河王死了。”
“什么!”嘉敏却是立时就懂了,她睁圆了眼睛,要追问谁杀了清河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嘉敏觉得身体腾空而起,夜幕忽然垂到了面前,然后下坠……水漫过她的头顶,无边无际的水。
落水……原本是皇帝给胡嘉子准备的戏码。
“你做什么!”嘉敏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萧南的质问,像是……有那么一点怒气?
死亡从来都不在太远的地方。在生的每一日,它都雌伏在左近,虎视眈眈。
嘉敏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死亡的感觉。苏仲雪的刀很快,所以到后来就只记得冷,记得风,记得最后三个字。
记得要回来……回来逆天改命。
嘉敏挣扎起来,夏夜的湖水咕咚咕咚往耳朵里灌,往鼻子里灌,往眼睛里灌,所有都隔着水,绿梅尖利的哭叫声:“来人啊、来人啊……我们姑娘落水了!”“救命啊!”简直连小潘儿的惨叫都压了下去。
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迟,有人来得巧。
细麻掠过面颊,然后身体被拽了起来,头露出水面,空气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嘉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而画舫扶栏边上,这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第一眼看到的是贺兰初袖,她在哭,哭着要下水,陆静华死死抱住她。
贺兰初袖之前是不会水的,后来去了南方,不知道有没有学会……而萧南,必然是会的。
嘉敏被萧南抱上画舫,阿朱一个箭步过去,用披风裹住她。
画舫上人声嘈嘈的,胡嘉子的嘲笑声,太后的喝叱声,嘉言的询问声,每句话都极近,又每个声音都极远。贺兰初袖像是要过来,但是人太多,嘉敏被阿朱半抱着推进厢房……真好,所有人都被隔绝在外,所有声音。
“三娘子、三娘子!”有人在耳边喊。嘉敏目光呆滞地看着阿朱,不明其意。
“发生什么事了?”阿朱问。
嘉敏迟滞地摇了摇头。她也在想,发生了什么事呢?她该怎么回答呢?阿朱瞧着她这个样子,知是受惊过度。刚好宫人取了干衣裳过来,阿朱指挥她们帮嘉敏换上,又吩咐另一名宫人拿姜汤,自己去向太后禀报了。
阿朱一走,房间里再没有人说话。
嘉敏半躺在藤花软椅上,脑袋里声音太多,一时是胡嘉子得意洋洋,嘲笑的嘴脸,一时是嘉言恨铁不成钢的焦虑,一时是贺兰初袖的哭声,再往前,是小潘儿的惨叫,绿梅的惊呼,还有萧南、萧南的质问:“你做什么!”
他认识那个人,他认识那个把她丢下水的人——到底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为着什么缘故,要把她丢下水?
萧南定然是不赞成这么做的,那显然是让他意外的一个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否则他不会那么问。而且那人并不想她死,否则不会当着萧南的面把她丢下水。萧南是南人,就和北人会走路就会骑马一样,南人会说话就会水。
所以那人的目的……也许是让萧南救起溺水的元嘉敏。
这原本是,皇帝给胡嘉子安排的戏码。皇帝说:“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