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窗户纸捅破不得,哪怕是人人都知道的真相,一旦说破,就是大祸。
温琅对傅问渔的感情人人都知道,但每一次都在嬉笑怒骂中一笑而过,没有人认认真真,实实在在地把这回事拿出来字句推敲地细说,直到这一晚温琅把一切都讲破。
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如往日一般强行挤在方景城与傅问渔之间,哪怕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也能抢来傅问渔一些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也知道以后再也不可能三人对饮,喝一壶最灼喉的烈儿娘,更知道,关于他们三人的友谊,终于裂出了无数的细痕,一碰便要碎,那些自末族开始就埋着的尖锐矛盾,狰狞地显露出来。
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没有想到过,傅问渔的狠心不止对敌人,对自己人也是这样,他落得一身的狼狈仓皇而逃。
但依然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该没有想过后果,不该没有料过傅问渔的绝情,却依然如此,借着酒劲,壮着胆子,他向傅问渔讨一个说法,凭什么只能是方景城,不能是他。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翌日,丰国以方景梵为首的使团,入睿陵城。
方景城与傅问渔可算是偷跑来祈国的,所以必不能大大方方地站在城门口迎着他们,而是要提前进入使团的车队里,让外人看来,他们是初到祈国,这样才不伤祈国和丰国两方的面子。
方景城换了王爷朝服,威风凛凛,但想来祈国的人更想看到方景城穿着将军战甲来投诚的样子,这个祈国人人憎恨的祈国战神,以将军身份投诚的意义,要比以皇子王爷身份投诚重大得多。
两道的百姓没有太多的热情与欢呼,这是一个战败国的投诚使团,他们不加以奚落嘲笑已经显得很大方好客了。
傅问渔坐在方景城的马车里浅睡,昨天晚上跟温琅一席话聊到了后半夜,喝了酒又有些头痛,便一夜未睡好,方景城抱着她顺手看着几本闲书,在祈国的事情他们已经全部提前安排好了,此时随着使团入睿陵,倒也没什么好慌张的。
车队渐停,花璇揭开车帘子回话:“少主,温太子率臣迎客,文人下轿,武将卸甲。”
好像是一恍然的时间,场景再现。
三年前温琅去丰国参与四方会谈,方景城站在城门迎他,也是文人下轿,武将卸甲,三年后,是自己来祈国,他迎自己。
方景城携手傅问渔站在稍后一些的地方,这个使团是以方景梵为首的,所以与温琅直接对话的人便是丰国太子方景梵,可是方景梵实在是有些拘谨,也没什么气势,倒把温琅衬得镇定自若,颇有气势。
温琅跟这方景梵说了半天全是客套话,没有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便越觉得无趣,目光微抬看到傅问渔与方景城站在不远处,神色一黯,抬手领着他们到下榻的驿馆,又交代了明日夜里宫中有宴,届时自会有人接他们进宫。
方景梵抬手差点弯腰行礼,方景城看得眉头一皱,投诚的事还未谈,方景梵已经把自己放在战败国的位置上了,此等自折身份的做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他抬住方景梵的双臂不让他弯下腰去,又对温琅只是稍一拱手:“多谢太子殿下接风。”
“客气,本宫份内之事。”似在一夜之间,温琅便与方景城生分疏离起来,淡淡说了一句,骑着马就走了。
许久不见的方景梵瘦了些,想来是一路忧虑愁闷,对投诚之事多有抗拒,又在路上吃了不少苦,他好不容易养得白皙的肌肤都有些发黄了。他看着方景城,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身为太子之尊,他却没有半点可以压得住方景城的气势。
“太子,先进去再说吧。”方景城内心一声叹,这么久了,方景梵跟那位深宫里的方伯言皇帝到底都学了些什么?竟半点帝王将相之气也未习得。
几人坐定,方景梵局促许久,有些不敢看傅问渔和方景城的眼睛,不管事情过去多久,那赶赴末族要置方景城于死地的五万兵总是他点着萧强领去的,他对这两位帮着他坐上东宫之位的恩人,给予了别样的回报,尚还有些良知的他便有些不敢直视着对面两人。
但方景城显然对这样的背叛习以为常,方景梵还知道羞愧这一点已经足以令他称奇的了,若是换作方伯言,只怕恼恨当时自己为何没有死。
“一路上可还好?”方景城率先打破沉默问他曾经的四弟,如今的太子。
方景梵点头:“一切都好,大哥你在睿陵城如何?”
他一声大哥叫得亲切,但显然方景城并不受用,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回话:“并无异样,一切稳妥。”那些为了丰国在暗中与萧凤来汹涌相对的故事,自是不必说给他听的,他听也听不懂。
方景梵沉默了一下,犹豫着开口:“我……收到消息,大哥你似乎有意要让丰国与祈国互通来往,生意颇多,是吧?”
方景城坦然而笑:“不错,此举有利丰国,太子殿下有何见解?”
“不是,我在想,会不会在奸细混入丰国,大哥你也知道,祈国这边总是贼心不死。”方景梵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
“请太子殿下放心,两国来往混些杂鱼进去在所难免,但难道不做这生意,就混不进祈国的人手了吗?只要应对得当,并无危害。”方景城耐心地向他解释,方景梵接手了醉骨楼,但只怕,却能得醉骨楼的精髓。
“是,是,大哥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