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嘉嫔原紧赶慢赶地追上来,怕海贵人先到皇后跟前说她的不是,没想到半途遇见皇帝,好不容易见着了岂肯轻易放过,她只管纠缠她的,皇后如何海贵人如何,都不在乎了。
长春仙馆的寝殿中,狼狈不堪的海贵人被带到皇后跟前,她们是十几年的故人,同样被先帝孝敬皇后所选,皇后是皇后,可海贵人千里迢迢从蒙古草原来,到如今也不过是个贵人,朝廷这些年对待蒙古远不如从前那般厚遇,海贵人的境遇不大好,也多半因此。
“你啊。”皇后不需要听什么解释,自以为弘历每一个女人她都看得明白,叹息过,便亲手搀扶海贵人起身,示意千雅领宫女送水来并带白梨去疗伤。
她拉着海贵人往内殿走,按着她在妆台前坐下,海贵人谦让了几回终究是坐定了,等皇后递给她一把热帕子,海贵人突然捂着脸大哭,哭得很伤心。皇后知道她委屈,由着她哭一场,向红颜递过眼色,两人到窗下说话。
可皇后还没开口,红颜先道:“回来的路上遇见皇上了,嘉嫔娘娘缠着皇上把您这儿都忘了,您说嘉嫔怎么这么不要脸?”
皇后一怔,抬手在红颜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训道:“混账,这是你该说的话?”
红颜深深皱眉鼓着腮帮子,实在是不服气,但不得不屈膝认错,皇后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说道:“真是越来越胆大,是不是有一天,你要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这才把红颜吓得不轻,可皇后却笑,“不着急,慢慢教你,我还能为了谁操心?”
皇后这句话,原是为了自家弟弟着想,红颜自然听不懂,可她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纵然不敢在外头狐假虎威,可心里已经明白,皇后当真很宠爱她。仗着这份宠爱,现在还能说是直言不讳,真怕自己以后太过膨胀,就不单单是直言了。走出寝殿后,红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微微的刺痛让她清醒,再不好好管束自己的直肠子,今天白梨姑姑挨的那一巴掌,也该落在自己脸上了。
寝殿中,海贵人渐渐平静,这里终究是皇后的寝宫,她更犯忌讳地在皇后跟前失声痛哭,洗漱干净后便重新行了大礼,皇后邀她在炕上坐下,推过一碗热热的茶,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吗,早就让你搬出启祥宫,太后那么疼爱你,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你偏要争口气。虽然争气也不是错,可你倒是争给我看看?”
海贵人也不藏着掖着,她人缘好,太后和皇后,还有贵妃都善待她,可她被嘉嫔那么欺负,就一心想凭嘉嫔最在乎的圣恩来为自己争口气,然而她懂得哄太后高兴,懂得与姐妹和睦,偏偏不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皇帝有那么多女人,单凭姿色也不足以惊艳的她,自然是难出头。
“皇上待她几分好,便是几分喜欢。”海贵人红肿着双眼,垂首低语,“臣妾若借太后和您之手,只怕皇上误会臣妾不安分,本来就不喜欢,之后还要更加厌恶。”
皇后微微板起脸,语气也冷了几分:“皇上是这样的人吗?皇上他……”后半句话,皇后没说出口,那半句话是刻在骨头上藏在心里的,说出来好听,实则每一个字都牵扯她的痛。她一笑,“你是聪明人,可你记着,长春宫的门不难走,如今长春仙馆虽然离得远一些,多走动走动,也就习惯了。”
海贵人捂着嘴,坐着便叩首下去,深深谢了恩。
此刻门外有人通传,说嘉嫔求见,她总算“放过”皇帝想起这里了,可皇后只是笑道:“让她回去吧,传我的话,就说没事了。”
红颜在门外听见,心中不解恨,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起来,可嘉嫔显然做不出好事,本以为娘娘会好好惩治那样的人,结果就一句“没事了”。不过这样不满的念头刚刚浮上来,就被红颜猛地按回去,她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一回事,还要替娘娘来决定后宫不成?她用力地晃脑袋,觉不能让自己滋长这样的心。
是日,皇后留海贵人在长春仙馆用膳,两人说了大半天的话,直到夜幕时分才回九州清晏。可结果来回一趟什么都没发生,嘉嫔没见到皇后心里不踏实,似乎在皇帝跟前也没讨得什么,至少那天晚上没再与海贵人纠缠。
圆明园里的日子果然清闲幽静,之后的几天,红颜随皇后四处游览,见园中春意盎然山水如画,亭台楼阁与紫禁城大不同,直叫红颜大开眼界。也明白千雅之前说,宫里天是四四方方,而这里一望无际,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天依旧在园中闲逛,皇后亲山乐水,若非不能随便出远门,她志在行遍天下名山胜水,好在这圆明园经过雍正爷和皇帝多年改造扩建,收揽天下美景,比紫禁城强百倍。
走得累了,一行人歇在亭子里,但见海贵人带着宫人款款而来,特特来向皇后进献她亲手做的糕点,皇后笑道:“皇上昔日在康熙爷德妃娘娘膝下承欢,而德妃娘娘再早年随孝庄太后,爱吃草原上的点心,皇上常说那是他孩提的记忆。”
海贵人颔首称是,微微红了脸颊。
皇后一笑,将红颜叫到跟前,指着桌上的点心说:“把这些送去韶景轩请皇上享用,你告诉皇上,是海贵人亲手做的。”
海贵人不安地站了起来,红颜已取过点心,麻利地带着人走了。海贵人目送她离去,皇后却在她身后说:“你这样,就对了。”
韶景轩中,皇帝刚刚见过一拨大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