瑨国质子到达大玥元京城那日,摄政王带领百官迎接的场面可不止阔,简直就是忒他爷爷奶奶的阔了。楚轻玥作为大玥国皇室里头一位公主,自是在宫中太和殿前同刘氏及众位命妇等候晚间筵席。
筵席开在昏时,楚九澜回宫时先前出去的人又多了一半,楚轻玥立在刘氏跟前,刘氏下首坐着刘苁芷及穆胧月。楚轻玥看着穆胧月抚着肚子的模样,心下冷笑道,这才将将显怀,这么法子摸下去不怕给摸没了?
“晚雪。”刘氏垂头轻轻拨弄着自己尾指上鎏金的甲套,似是漫不经心道:“听闻,你前几日私自做主将同陆家的婚事给退了。”刘氏语调绵长,又带着几分质问。
楚轻玥立即垂头应道:“回老祖宗的话,确是晚雪做主退了的。”楚轻玥还很是不习惯老妖婆给她的这个封号,那日她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将自己的封号改了去,自己的封号“长仪”还是当初父皇给起的,这老妖婆自己儿子都那么大了还要来恶心人。旁人不知道这晚雪是什么个意思,她同皇兄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老妖婆当年满心欢喜着她父皇,初初做了皇妃时,曾得过父皇一幅画作,现下那幅画作还被她挂在自己寝殿中,那幅画父皇题的字便是“晚雪”,取的还是当时母后曾说的一句话:“天来晚欲雪,能饮一杯无?”不成想,老妖婆竟这么变态。
楚轻玥每每想起同老妖婆独处时,老妖婆那双恶心的手就在自己面上摸过来抚过去的,真真是该死!好在她现下日日都戴着人皮面具,即便老妖婆要摸,自己也没那么恶心了。
她晓得自己模样不太像她那位温婉可人的母亲,而是像极了她那位有着“大玥美男子”称号的父亲。楚轻玥记得记忆中的父皇的确是生得好模样,即便人到了中年还是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是那年宫变之后父皇同母后便再没了消息。
整个大玥皇宫,她苦苦撑着德懿宫,皇兄便苦苦撑着太和殿。
皇兄因了被东阳王那个畜牲割断一条腿的腿筋,又被他灌下好些毒药,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她能看去看皇兄的时间太少,就连睿儿也不能看望。老妖婆心情不好时便要她前去千禧宫陪着发疯,连她自己身上的蛊都是老妖婆给下的。她不敢离开老妖婆太远,离得太远便是生不如死。
如今,青羽鬼卫还未寻到,丹书铁券的下卷亦没有消息,她还要撑到睿儿成人,她还要撑到亲自将老妖婆整死。八岁起便开始步步为营。偶然忆起前生的生活,楚轻玥心里一片酸涩,那时候虽是有些疲惫,每日里要忙着帮那位父亲倒腾贩卖文物,还要帮他带学生,那时候虽是有些事情见不得光,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如今就不一样了。
前几日,自苏公公那处得来消息,皇兄想要将睿儿送至她那一处,而她那位皇嫂便可以不用管了。楚轻玥低头走神,却被一双手抓住了胳膊:“皇姑姑,你怎么了,你说好要带睿儿去吃糖葫芦啊。”
楚轻玥打了个冷战,忙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睿儿,又看着楚睿宣身后的老妖婆,心里怒火腾腾冒着。面上却还是一片冷静,立时拉了楚睿宣跪在老妖婆面前:“老祖宗恕罪,睿儿他……”
“都起来罢。哀家也不是不晓得,这睿儿前些日子受了惊,又连着烧了几日,醒来后脑子便有些不大灵光了,太医院何院首诊过后便跑来告诉了哀家。哀家可怜的睿儿哟……”老妖婆喊着“心肝宝贝儿”地一把抱过楚睿宣在怀中,楚轻玥看了一眼有些精神不济坐在老妖婆左下首的皇后,心中怒气滔天。
刘氏放下楚睿宣,却见楚睿宣只是怯懦懦地抓着楚轻玥衣袖直喊:“皇姑姑。”楚轻玥心中酸涩,又是一阵厉害过一阵的揪疼,她抬手抹了抹楚睿宣汗湿的额头,感受到手心的滚烫,楚轻玥跪得更规矩:“回老祖宗的话,晚雪有错,当日在陆府时,见着陆公子同他表妹那般要好,晚雪觉得自己横在陆公子同苏小姐中间这么久,很不妥当,便自己做主退了婚,还将订亲的玉佩取了回来。”
“好孩子,难为你了。既是这般,哀家也不怪你了。可怜见的,似你这般心底善良倒是令哀家心疼。起罢,择日叫你皇叔再替你物色便是。这个陆家哀家亦是不能轻易饶了去。晚雪便好好将养着,如今你这侄子又是个有些傻的,唉,哀家的晚雪哟。”
楚轻玥低头谢恩,散落的一缕发丝正好掩去她眸中神色。
老妖婆,你该死!
她方才一番话明着是在可怜她,却是把睿儿有些痴傻的消息给露了出去。堂堂一国的太子痴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皇上遭受重创,除却太子再无子嗣,而她楚轻玥同陆国公家嫡长子的婚事断了,如今当初那些清贵一派同众文臣再怎么努力,大玥的皇帝也没了实权。老妖婆这是在逼着众臣做出抉择,更是清楚分明地告诉他们是时候站队了。
殿中气愤有些肃穆,楚九澜陪着慕容璃落进来时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楚轻玥领着楚睿宣跪在刘氏脚边,皇后坐在下首,他的正侧二妃坐在刘氏身旁。胧月肚子有些显怀,春日里薄薄衣衫还有些遮掩不住。
待他一眼看到跪着的楚轻玥时,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皱。
刘氏亦知此种场合不好怎么为难楚轻玥姑侄二人,遂叫人拿了蒲团过来,令二人跪坐。
长孙璃落于客位坐好。看着上首跪坐在刘氏身旁的楚轻玥,眼里漠然,而后,又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