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玥做了个梦,有些长。
梦中是上元。
她右手牵着个孩子,孩子的另一只手牵着长孙璃落,三人行走在花市中,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她忍不住小孩子心性,央着长孙璃落给她买一盏来。接过长孙璃落手中的灯时,她忽然瞥见孩子的那张脸。俨然就是一个缩小版本的长孙璃落,她忍不住弯腰低头捏一把孩子的脸,灯却被长孙璃落夺走,她闹着要抢回来,画面翻转,那是五岁时的她,站在皇陵地宫中。
身后倒了一地的尸体,血腥味浓重,她却丝毫没有不适之感,也许是习惯了。满头银丝却梳着最精致发髻的女子问她:“笙儿,你学会了么?”
她答:“干娘,我会了。”
“会了便好。干娘教的东西要是学不会就不准吃饭。”
五岁的她已经知道吃饱饭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被赶至皇陵来,得了刘氏吩咐的那些人不给她饭吃,言姑姑和彦嬷嬷被发配去做苦力,她时常被皇陵的守陵女官叫来地宫中诵经祈祷,实则就是将她关着饿上三五日才放出去。这期间,还有不少被长期关在地宫中已经变得疯癫的人于她为伴。她知道,刘氏的意思就是让她死在皇陵。
可是,她还不能死。
有一晚,她实在饿得紧,偷偷跑去了后山,却见着有人在欺负一个女子。那女子头上包着头巾,身姿优美,却受了重伤。她悄悄使了暗器,奈何年纪太小,暗器没有打伤那些杀手,反而险些暴露她。
杀手不多,她偷偷将养了多时的两条毒蛇放进了草丛,原本那两条毒蛇是准备放进那个女官的房中,毒蛇游移进草丛,几人顾着打斗,没有料到脚下,被两人被咬了之后女子反击,拖着伤重之躯将几名杀手杀死。
后来,那女子收了她做干女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莲笙。
又带她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里全是杀手,后来她成为那个地方的小主,将那个杀手组织改名为白莲教。
她成为了莲笙,八岁那年用尽一切手段,回了元京城,住在了皇宫中她母亲生前受封的那座宫殿。
自此,开始了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又几年。
“醒了?”梦影渐渐消失,楚轻玥眼珠动了几动,却是有些睁不开。脑子清醒身体也清醒得快。
她感觉自己躺着的地方在慢慢移动,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觉得这一觉睡得她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铮前世今生交织错杂,那些她记得和不记得,已经忘记和将要忘记的人都出现,并且一个个越来越清晰?
额间那只有些凉的手令她忍不住有点竖起汗毛。这是谁的手?是了,只有阿璃的手才这么凉,他就像个大孩子,要一个温暖的人去抱抱他,让他也跟着暖起来。
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她还没有让他变得像个小太阳,她怎么能死去?
“水……”干渴的喉咙像是烧了一把火,沙哑粗粝得厉害,她也知道自己想要喝水。
盛着温水的杯子放在唇边,她喝了个干净。
“还要么?”耳旁是那人熟悉的声音,此刻在她听来却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丫头。”长孙璃落顾不得扔了手中瓷杯,将她揽进怀中,却又不敢使了大力去抱。
“我,我这是怎么了?”试着开口找回自己的声音,楚轻玥细细打量四周环境。发觉自己在车厢中,她又问:“我昏了多久?”
“半个月了。”
“这么久?”她皱眉,那人放开她,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轻声道:“那日,我抱着你回去睡觉,不料夜半你又险些毒发一次,我将美人砂拿了来,给你开了个方子,将药给你灌了下去,你却直直昏过去,真是吓坏了我。后来,我才发觉自己真是关心则乱,服了美人砂之后人会进入沉睡状态,一点一点修复被损伤的地方。你那心悸的毛病是除了,可是临江仙和那蛊搅在一处,不能一并除了,但往后毒发作起来也不会那么难受,伴着阵阵的心悸。”
“嗯。”楚轻玥点头。
“那我们这是?”
“回元京城了。南宫瑾接到你皇兄递过来的消息,你回了元京可能有场硬仗要打。”
打开他递过来的信,楚轻玥手抖得险些落了信:“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意思。你原先那个未婚夫娶了上官筝,陆重霜嫁了吴家,百里檀父亲被罢官,南宫瑾父亲被撤职。元京城东南西北四大营全部换成刘氏的人。你那侄儿可能还活着。这信到时,上面满是血迹。楚九澜这一回是真正有名无实的土皇帝了。你皇兄病重,被困在宫中,你侄儿,这一回是遭了难了。”
“睿儿?”楚轻玥觉得说起这两个字时自己的心窝子都在发颤。
“嗯。”长孙璃落点头。又将她揽回怀中,忽然道:“接到此信后,你昏着,没个主事的人,本宫便越俎代庖,留了批人在濮阳城守着那处的重建。你的鬼卫皆是同意本宫的主意,这一路慢慢回元京城。”
“你病倒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这一回的确是扳倒刘氏的好机会,但是风险也大得很。”
“我不信我会输。”
“哦?”长孙璃落笑看向她。
“你在。”令人安心的两个字,令长孙璃落不由得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是啊,有我在,你怎么会输,哪怕没有我,你也不会输。”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回去,看看是他们请君入瓮还是我们关门打狗。”楚轻玥一笑,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