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薀寒呆若木鸡,目光呆滞,抿紧嘴唇,面色颓败,神色翻涌间只能死死压抑住内心的异动,唯恐自己会一个忍不住冲上去,更怕的是,他会因太过惧怕而腿脚发软倒了下去。
皇帝冷冷的盯着三皇子,目光森冷,余光里瞧见宁景睿淡漠的身姿,却又闪过一抹不明情绪,很快便消散在风中,不复见到,余下的唯森冷的眸光。
许是察觉到皇帝的眸光,夏薀寒本就发抖的身子颤的更加厉害,面色更是灰败,心中已是恐惧到了极点,几乎压抑不住要崩溃。就在他以为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却听闻皇帝对他道:“怎么,受不住了?也对,她是你母妃……”
皇帝的这句话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可是,几乎是立刻的,夏薀寒便觉得一股麻麻的感觉自头上延伸开去,直至全身,他几欲崩溃,内心中更是惧怕到了极点,慌忙道:“不、不,儿臣不敢,父皇是九五至尊,说的做的自然都是对的,儿臣不敢多言。”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却叫人顿觉毛骨悚然:“恩,不错,够冷情,够镇定,这才是朕真正的好儿子。”他说这话的时候,余光又朝着宁景睿瞧去,却见对方根本就不理,皇帝的面色便又冷了冷。
夏薀寒原本就惊惧的神经越发脆弱,身子抖动的越发厉害起来,头颅更是低的不能再低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又惹皇帝生气。
皇帝瞧着水中浮沉挣扎着的沈依瑶,面容上有丝怜惜闪过,眼神柔和,却叫人觉着诡异:“说起来朕小时候也曾遭遇过这样的折腾,只不过那时并没有在湖里,而是在那棉被里,甚至是冬天的棉衣里也有,若不是后来……”他说着又兀自笑了笑,仿似叹息仿似惋叹:“没有用在得力处,真是可惜了。”
这人真是疯子,简直是不可理喻!
宛然惊悚的听着皇帝的话,心中唯一这几个字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本就蹙着的眉头,此时更加的紧皱着。她虽也痛恨沈依瑶,却也并不希望她会受到这般的折磨,杀人不过头点地,给对方一个痛快就是了,何必这么残忍的折磨人?
宛然手脚冰凉,微微闭了眼,不忍再瞧一眼湖里那挣扎着逐渐沉没下去的人影。韩夫人更是握紧了她的手,怜惜的紧了紧手掌,一样也是不敢瞧那湖里的人。
感受着手里的温度,宛然低低朝着韩夫人握着她的手瞧去,那温厚的手掌虽不能完全包裹住她的手,缺还是叫她的心里瞬间感觉到了温暖,心里升腾起一股感动,凝视良久,她的面容上渐渐升起一抹柔和。
“我曾听说,陛下年幼的时候,差点曾因此而失血过多死去,那时的太医遍寻不到病因,一直都是开些补血养气的东西吊着,若不是后来被如今的太后那时是德贵妇无意中发现,只怕会因此去了……”
宁景睿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无端低落:“这些病没有毒,吸附在身上也不会叫人发觉,吸饱了自然就会脱落,可要是没吸饱,如何都揪不下来。若是数量少的话,天长日久的,也会因为缺血而逐渐逐渐没了气息……
至于那些蛇,也一样是没毒的,却能将人整个缠绕住,你越是挣扎,它勒的越紧,越勒越紧越勒越紧——只要没有盘踞在脖子上,那也是不要紧的,可那样的东西勒在你的身上,时间久了也是不行,那种疼痛,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宛然听着宁景睿低低的声音,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一时便静默不语,今天的事情可以说,是沈依瑶与夏薀寒自己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她们算计她在前,她以为不会这般回击过去。她并不是心软,也不是同情可怜对方,此刻若不是她先有察觉,若不是宁景睿,那么此番在哪湖里的,说不得就是她自己了,是以她并不可怜沈依瑶此刻的处境。
她之所以会这般心情低落,不过是觉着,即使对方十恶不赦,也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犯不着这般折辱折磨,这是连最后的尊严都不给对方留着,是极为恶劣残忍的手段。
可是,话说回来,对方的手段也好不到哪去,一样的残忍,一样的叫人不能忍受,这样想着,她的心这才好过一些。
柳后此刻平和的面容上,瞧不出什么神情,仿似没看见面前发生的一切般,低眉顺眼的站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淡漠到,就仿似面前的一切没有发生一般,宛然不禁佩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当真是绝配。
相对的,韩淑妃此时的神情可就好不到哪去,她也是苍白着面色,强自撑着身体,可还是掩不住那有些柔弱的身子。宛然以为她是在同情沈依瑶,可待仔细瞧去,不过是因为站的久了,身子不适而已。
即便如此,可宛然还是在她的面容上寻到了一丝悲色,不知是真的在同情沈依瑶的下场,还是在悲悯着自己,狡兔死走狗烹,皇帝是个残虐暴躁的,他今日能这般沈依瑶,来日也能以同样的手法对待这后宫的每一个人。
兔死狐悲,这可真是叫人觉着悲凉。
湖里的沈依瑶已经逐渐的停住了挣扎,人也逐渐的往水里沉去,逐渐的没过肩膀,脖子,面容,最后便连头发也是逐渐逐渐消失不见。湖里因着她之前的挣扎泛起的一圈圈的涟漪也随着她的沉没逐渐的止住了泛动,而那些东西也随着沈依瑶的消失而消失,湖面的动静逐渐没了,直至再次恢复平静,镜面一般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