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陆亦菡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陆苑一,衣袖下的双手紧了紧,直握得骨节泛白了。那眼神太过复杂,竟像是带了嫉妒与怨愤,熊熊地在她眼中烧着。
不可能!她真的是三姐陆苑一吗?她不是应该长相丑陋面目不堪吗?她不是应该卑微得如蝼蚁、低贱得如乞丐吗?为什么她会和传闻中的人不一样呢?反而气度淡定从容,不卑不亢,面对她们眼中没有半点的退缩之意。
只是一瞬间的事,几人变幻莫测的脸色一丝不漏的刻入陆苑一的眼中。
她面容依旧沉静,微微扬起嘴角,深深的笑意意外地涌上深邃晶莹的眸子,足以见她此时兴致极好,只是她似乎并不准备开口说话。
许久未见她吭声,柳氏有些按捺不住了,于是,率先开了口。
“苑一,你是苑一吗?”她快步来到陆苑一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一会儿功夫竟像模像样地泫然欲泣。
陆苑一霍地眉头竖起,不置一词,意兴阑珊的看着她卖力演出。
“苑一,好孩子,你可吓坏大家了,之前听府里人说你在路上遇害了,我这心都揪起来了,还好你没事。我一直想来看你,可如今怀着身孕行动多有不便,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柳氏把头埋得极低,犹自演戏,肩头抽动数下,继续制造悲凉气氛。
不过这演技比较现代那些影帝影后来讲,着实差了点。
紧接着,柳氏伸手抚上陆苑一的脸,怜悯惋惜的目光沉沉望过来,满目心疼,倒真像是替她担忧,抽噎着说了起来:“你可是咱们府中唯一的一位嫡女,偏你又自小就没了娘,要是你有个万一,你让你爹怎么办,又怎么跟你死去的娘交代……”
说罢,颤巍巍伸手掩面。
陆苑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柳氏数眼,双眸晶亮,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笑意,就如同狐狸一般,再由日光一照,更是清丽逼人。
演戏前也不打个草稿,实在看不下去了。
“大婶,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再无耐心与她们周旋,陆苑一忽地微微一笑,极镇定地问道。语气生疏,却又客气有礼。
“你……”
柳氏顿时被她那句‘大婶’给噎住了,心里陡生怒意,气得差点就要破功,却又只得强压下胸臆间急待跃出的愤然。
陆亦菡看着不妙,忙凑过去,拉着陆苑一的另一只手,神情哀戚,“三姐,我是你的五妹亦菡啊,旁边的这位是我娘,你不认得我们了吗?这些年你在外头受苦了,我们一直都很想你。”
想着我怎么去死吧?陆苑一心里暗自嘀咕。随即换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仍旧佯装配合地说道,“原来你们就是三姨娘和五妹啊,我现在知道了。”
虽然还是淡淡地笑着,但神情里并无半分笑意,仿佛那笑容该是她一直以来的表情,所以她只是这样牵起嘴角而已。
见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淡然,柳氏和陆亦菡口角微动,面面相觑。面皮上虽是神色未动,眼中却已有了掩不住的尴尬。
陆苑一不由的觉得自己这个观众当得实在太不合格了,竟然吝啬得连个掌声和鼓励都没有,她们的戏虽然演得确实很假,但好歹还有点苦劳吧!
眼见着她仍是无动于衷,柳氏的脸色渐渐地变得有点难堪。一旁善于察言观色的丫环黄菊,自然知道此时柳氏心里的想法,遂抬脚上前一步,横眉冷对低声训斥道:“三小姐,你既然已经知道三夫人的身份,那还不快向三夫人行礼问好?”
“主人都还没开口说什么,身后的狗倒是开始乱咬人了。”陆苑一闻言清澈的眼波里闪过一丝犀利,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她笑得一脸无暇,唇边是一抹讥诮的弧度:“说来也是,狗若是不咬人还是狗吗?”
顿了顿,她低头沉思,一双秀气的柳眉纠结不散,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满眼探究的神情。
“不过,是我孤弱寡闻了吗?还是当今这个天下已经变了?打何时候起嫡女竟然还需要向妾室行礼问好?不如我们去外头问问其他人?”
她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里突然有了一丝嘲弄。
这话暗藏威胁,柳氏听得分明,面上的神情极精彩,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从古至今礼法中都极为讲究嫡庶尊卑之分,嫡室自然称大。很明显陆苑一有意将此事扩大,若然外人知晓必行必定会认为她枉顾礼法,这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罪啊!
好狠毒的小贱人!她之前倒真是小瞧她了!柳氏恨得磨了磨牙,阴毒的眼中已隐隐有了骇人的杀意,仿佛恨不得将陆苑一一刃一刃凌迟。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好容易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一句话来:“瞧瞧你这孩子真会说笑,我们都是一家人又怎么会拘泥这些小节呢!”
陆亦菡见了柳氏的反应,又想起陆苑一话里深藏的意思,也大概明白眼前的形势。她略微失神,尚未来得及反应,惊讶于陆苑一竟然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就把局势给扭转过来了?
随即倏地俏脸含霜,双眼睁圆了恶狠狠的瞪着一旁罪魁祸首的黄菊,咬牙在心中将她骂了千百遍。“啪”一声脆响,陆亦菡已上前面不改色地给了她一巴掌,只打得她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了。
“无知的蠢货,只不过是个奴才竟然敢训斥起主子来了,不想活了吗?还不快向我三姐请罪!”
黄菊此刻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发懵,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