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三顿药,君羡羽都踩着点,偷偷地摸过去给天岚喂药。
夜幕降临,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喂药了。
房间内,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有些昏暗。
天岚旁边的**头柜上,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在寒夜中冒着阵阵白汽,君羡羽用手试了试温度,尚且有点烫。
这东西,似乎是有人特意放在这里的。
君羡羽懒得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只是如法炮制地给天岚将一碗苦药灌了下去,也如昨日一样,在天岚眉心印下轻柔一吻。
天岚却没有再扇他巴掌了。
君羡羽倒是希望她能如昨晚一样,生机勃勃地甩他几巴掌,也好过就这样死气沉沉地躺着。
她的气色,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却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就如同睡美人一样,安详,平静,美丽。
君流风也说,烧退了,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除非她自己愿意醒过来,否则,这辈子有可能都这么沉睡下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
君羡羽说这句话时,深深地看了君羡羽一眼,君羡羽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多说什么,眸光晦暗不明。
君羡羽的指尖在天岚脸颊上流连,软软的触感,一直从指间软到了心底,让他舍不得移开手指。
“臭丫头,你怎么这么懒?睡了快两天,再不起来晒晒太阳要发霉了。”
天岚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君羡羽也不在意。
天岚的伤在右肩,他将脑袋枕在她左肩,轻声呢喃。
“就算你生我的气,也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傻不傻?”
他这件事,忽然支起脑袋,看着天岚恬静的侧脸,墨黑的眼眸一转。
“娘亲说,女孩子不能跟男孩子亲亲,也不能跟男孩子睡一起,不然会怀上小宝宝,臭丫头,你说,你现在会不会有了我的宝宝?”
这语气,很天真,很可爱,至于是装的,还是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若是天岚此刻是清醒的,肯定会再次一巴掌挥过去。
别说他们什么都没做,就算是做了什么,两人一个十岁,一个六岁,能怀孕才见鬼了。
君羡羽小手似模似样地轻抚上天岚平坦的小腹,似乎那里真的有小生命在其中成长一样。
其实……这种事……也许……
“臭丫头,听话,睁开眼,好不好?”君羡羽低声诱哄着,“你当初不是一直让我亲你么?那……我亲你一下你就醒过来,好不好?说好了哦,反悔的是小猪。”
君羡羽勾着天岚的小手指,很认真,很虔诚的跟她打勾勾,那手指交缠的感觉,让他一辈子都不想再放手。
他露出一抹微笑,轻轻地在天岚唇上啄了啄,他顿了两秒,阖上双目。
他祈求上苍,将他这辈子所有的幸运都集中在这个时刻,虽然,他这辈子的幸运,少得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他知道,他是个扫把星,所有跟他亲近的人,都会被他拖累。
娘亲是,姐姐是,现在,就连她也是……
但是,真的……所有的厄运,所有的苦痛,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好,他不怕,他只祈求上苍,放过无辜的人吧,他愿用他的一生,来偿还老天给他的这一次幸运。
君羡羽希冀地睁开眼,漆黑深邃的眼眸,在这一刻,迸射出无限的光华,似要将整个天地都照亮。
可是,他对上的,依旧只是天岚恬静至极的谁颜。
所有的光华,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君羡羽的眼眸,彻底地黯淡了下去,他扯了扯唇角,自嘲,讥诮。
果然,他只是被上天遗弃的孩子……
他起身,往房间外面走去。
只是,君羡羽没有看见,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天岚的手指动了动。
黑白交替,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磨人。
可是,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他也不能抛弃自己。
这是君羡羽的人生信条,若不是靠着这种信念的支撑,君羡羽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已经挺过了人生最黑暗的两年,所以,臭丫头,你也要坚强啊!
这日白天,君羡羽又来看了天岚两次,却没有看见后者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君羡羽却依旧傻傻地坚持着,晚上一如既往地过来喂药,过来轻抚着天岚柔嫩的脸颊,絮絮叨叨地跟天岚说很多。
也如往常一样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天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君羡羽的眸光再次暗了暗。
然而,却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一只软软地小手从身后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
童音稚嫩,却因为睡得太久,有有几分黯哑,如砂纸打磨过玻璃,并不动听。
可哪怕是这样,她这一声,也如暖阳一样照进君羡羽心里,也许,对他来说,这就是世上最甜美最动听的声音。
一时间,他竟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心底的声音告诉他,转过身去,紧紧地拥住她,她醒了,她终于愿意醒过来了……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他又没有这个胆量,他好害怕,这一次,也如同前两夜一样,只是一场梦。
转过去,梦就醒了,第二天,她依旧半死不活地躺着,没有半点生气。
他不想转过去,如果这是梦,那就让这个梦停留得长一点,至少,不要连他做梦的权利也剥夺了。